她想象着小小的阿慈,被太子抓住,被伤害着……一定很痛。那种时候,他才多大,该是怎样的脆弱无助,痛苦绝望。
是否曾经期待过她的出现,去救他呢?
最后却……根本没有人知道,没人去救赎他,只有他一个人,小小的一个人在最深最恐怖的地狱里,独自忍受痛苦。
朝阳光想一想,就痛苦颤抖,愧疚几乎要将她淹没。
——今天上午在重华宫,为什么,在你经历过折磨后,还能云淡风轻,若无其事?阿慈,你是怎样说出“我不怪你”这样的话的?在看向我的时候,目光依然如幼时那样,温暖而柔软,还能对我绽放微笑。
你心在滴血吗?
为什么不怪我呢?
你该怪我的,怪我啊,这样我心里还好受一点。
还是说,你不在意了?什么都不在意,连同自己的生命也不在意……是对我,对这个世界感到绝望了吗?
朝阳脑子里纷纷乱乱,尽是沐慈那双幽黑慑人,洗练成灰的死寂眼神,连灰烬都吹散了,已然空无一物,不染尘埃。
才会那般的平静吧!
才会对这个世界,根本没有一丝的留恋!
……
定王看着女儿,心想:不告诉她所有的真相是对的,不然一贯心地善良,重情重义的女儿,会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就像这傻姑娘把老大沐希贞的死亡责任也背负在自己身上一样。
所以她才不和离,不去追寻新的幸福,用一种自我束缚的方式,将自己的心关在了愧疚的牢笼里。
贤世子抱着妹妹的肩膀,轻声哄着:“妹妹,已经过去了,现在他挺好的,以后会更好的,我们的眼睛要朝前看。”
贤世子一只手不停抚摸朝阳的后背给她顺气。贤世子性格随和,有些事朝阳可能会瞒着严肃的老爹和较真的大哥,但心里话几乎都会跟他说,妹子小时候三天两头偷跑冷宫去陪伴九皇子,回来都会对他讲“小仙子如何?”“小仙子多么多么可爱……”,一直持续到她嫁人生子后才去得少了。
贤世子知道自家妹子对谢宸妃的感情,也是把九皇子当做弟弟的。
王梓光也双手握住娘亲的手用力摇:“娘,娘……别哭,会好的。”
儿子的呼唤惊动了朝阳。朝阳怔怔看着儿子,再看看贤世子,然后又看向自己的父王。
朝阳看到她父王那双睿智冷静的眼睛,依然闪动冰冷的锋芒,脑子里一道光闪过……
“父王,您对宫里发生的事总是了如指掌,所以阿慈被欺负,您肯定一直知道,对不对?所以,这些年我总是没办法进宫去……”朝阳想起来,这几年她虽然照顾儿子不暇□□,但也有那么几次有空,打算入宫看看沐慈的,结果总会被这样那样的事绊住,无法成行,现在细细想来,许多次都是定王手笔。
这世上没有这么多的巧合,可惜朝阳一直没有对疼爱自己的父王生出丝毫的怀疑。
定王很坦然点头:“是,我知道。的确是我阻止你入宫。”
因为定王一早就知道,太子不仅是虐待,还对弟弟有那种龌蹉……定王不愿意自己的女儿被牵扯进这种肮脏事里。以女儿的个性,一定会管到底,而为了冷宫一个血统不明的杂种去对上太子,明显不是划算买卖。
若因此事被记恨,将来太子登基……
“为什么不制止?为什么阻止我进宫去啊?为什么……为什么不早点救他?”朝阳声声控诉。
“因为我要保护的人是你,我不能让你卷进宫里的是非当中,你已经陷得太深了。”定王说,“本来,今天你也不该去看长乐王的,竟然一点也不考虑会拖累家里吗?”
朝阳爆炸了,冲上去揪着父王的衣襟摇晃他:“说什么保护我,不过是为了摘干净您自己,怕被我拖累罢了。明知道我心疼阿慈,竟然眼睁睁看着阿慈受苦……父王,为什么您这么冷血?”
定王无动于衷:“我冷血?朝阳,你是我女儿,你最没资格这样指责我。而他是我什么人?我有什么义务要保护他?真有趣,他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幽禁,被自己的亲哥哥虐待……他们哪个不是罪孽深重?我最多算个没‘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可宫里哪件事是我能够去‘拔刀’的?你倒来指责我?”
贤世子赶紧去把朝阳弄下来,抱在怀里安慰:“小妹,父王也有苦衷的,我们一大家子人呢,宫里的是非被牵连进去可不得了。”
朝阳明白,痛苦地抱着自己的头,这样的她还被沐慈温柔对待,她不配!
定王恨铁不成钢:“你今天狐假虎威,借着我的旗号站在那孩子身边摆出了姿态,现在倒来指责我的不是?朝阳,再怎样我也是你的父王,我所作所为,都只是为了你!”
天下父母心,别人都可以指责定王冷血,唯独朝阳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