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苒的爷爷是得胰腺癌去世的。稍微了解这个病的人都知道,这个病到了晚期,是活活疼死的。
颜苒也不知道该说爷爷是幸运还是不幸,在两年前确诊这个病之后,几乎每天都可以听到他因为忍不了疼痛而发出的哼哼声。而颜苒的爸爸颜卿源是远近闻名的大孝子。自从爷爷得了病,便一直守候在病床边。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但颜卿源却没有半句怨言,跑医院比真正的患者还勤快。各地寻访名医,只要听说有这方面的专家,就算是“七顾茅庐”也会去把专家给请来。
若是放在古代的神话传说,父亲的这份孝心一定会感动上天,然后让爷爷痊愈。然而现实就是现实,现实就是在病魔面前,孝心,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字眼。孝心即便感动得了所有的医护,也感动不了冰冷的手术台。
到了最后,父亲几乎是在用烧钱的方式吊着爷爷的命。
其实颜家在上海也算是中上等条件的人家,颜苒的爷爷是第一代著名的教育家,而颜苒的爸爸大小也是个正处级局长。但这个世上从来就有一种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清高和财富不可两得。颜卿源的性格说好听点叫刚正不阿,说难听点也算是做事只认死理。这官做到退休,钱也没捞着很多,树敌却不少,再加上颜苒的爷爷之后进了icu,颜家几乎倾尽了所有的存款在挽救一个所有人都已经知道结局的生命。
颜苒的爷爷原本是给她留了一套小小的商品房做嫁妆的,而后为了填充医药费,也被颜苒的父亲以低价快速卖了。正是为了这件事情,父亲母亲开始没日没夜地争吵。
其实颜苒的妈妈没有什么问题,爷爷得病的时候也非常上心,但任凭怎样的儿媳妇,在碰到这种已经影响到子女利益的情况下,都会抛却自己贤惠的一面,努力为独女争上一争。可颜卿源是个暴脾气,在触犯他原则的情况下,无论如何,他都坚持自己的立场。
于是这段长达二十六年的婚姻,走过了房价飙升,走过了物价上涨,走过了风风雨雨,走过了艰难坎坷。就好像k线图一样,好似走势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接下来就可以等着安享晚年,儿孙绕膝,好像感情稳定,已然固若金汤,却没有走过爷爷生死的这个坎儿。
一年前,颜苒的爸爸妈妈正式离婚,妈妈搬了出去,从此以后这个房间里不仅少了一个慈祥的爷爷,还少了一个每天嘘寒问暖,能照料她保护她的妈妈。虽说妈妈也会每天打电话来问候她,但颜苒觉着,这样的感觉是不一样的。那种一开家门就涌出一阵扑面而来温暖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问题是离婚也没有不能拯救颜苒的爷爷。
爷爷走的时候,颜苒是在的。
和电视剧里演的一样,医生在里边抢救,可抢救的质量也是会随着次数的累加而变弱的。大把的银子还是没能留住和蔼的爷爷。
颜苒记得,爷爷走之前对爸爸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说:我恨你......
爷爷走后,一向铁骨铮铮的爸爸跪在门口哭吼了很久。
是啊,爸爸是个孝子,爸爸为了爷爷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到头来只是换来一句“我恨你”。
颜苒当然明白爷爷恨爸爸什么,胰腺癌的晚期,是最折磨人的凌迟。每多活一刻,对于爷爷来说,都是一种刻骨的折磨。这种并没有任何质量的生命,爷爷本人并不想要,他只想走,也不想拖累任何人。
可爸爸的一再执着,让颜苒失去了一套婚房,让颜家失去了所有的存款,也让这栋老别墅,失去了一个女主人......
所以爷爷是带着罪恶感走的......一种拖累后辈的不安的罪恶感......
“爷爷......”颜苒心中默念道“孙女这次碰到了难题,我知道,您一定会帮我的......”
遗像中的爷爷笑得,还是那般慈祥,他当然不可能回答她,但只要颜苒面对着这张照片,就等于是给了她充足的信心。
她回头拿好东西,扶着古朴的楼梯便上去了。
颜苒的房间在三楼,当时妈妈说,女孩子的闺房该在最上头,于是乎她就是在这里的三楼长大的。
进了房间之后,踢掉高跟鞋,她一头栽在了床上,在趴了一会儿之后,包包里的手机响了。
显示屏上显示来电人:傻鱼儿。
颜苒开了免提,盘腿坐在床上。
“喂~喂~喂~我的苒苒小公举在么?”南嘉瑜的声音从中飘来。
“在呢!在呢!”
颜苒一边回答,一边拖过了江沅方才送给自己的那个盒子打开。
盒子虽大,里头的包包却很小,那是一个lv的水桶包。颜苒一向不喜欢lv老气的式样,但这个包却做得很精致特别。那看似俗气的花样,在这个包上却显得很是青春可爱。
江沅说得没错,很配她!
“我说,你有多久没有给我打电话啦?怎么?被你们家江老板给看得太紧,连我都不能见了?”
“哪里话!”颜苒将盒子收好,摆弄着包包道“他今天还和我夸你呢!说我的朋友里,就你傻鱼儿最靠谱!”
“啊?”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夸张的质疑声“哇塞!江老板对我的评价原来辣么高啊!”
“是呢!是呢!我们都爱你~”颜苒哐当一下把自己原来包里的东西都倒了出来,一件一件地放到新的包包里去。
这个南嘉瑜是颜苒的大学室友兼资深闺蜜,俩人一直以来就黏在一起。南嘉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