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殷宗泽调理身子的大夫名作路明远,曾是个常年行走于江南乡野之间的游方大夫。待知天命之年走累了脚,方择了扬州定居下来。
因其医术高明,在江南一待颇有些名声,有着“妙手回春路华佗”的雅称。
长公主在外多年,对于这些民间传得神乎其神的虚名倒是不以为意,只是瞧见殷宗泽个条笔直的站在面前时略略吃了一惊。
两年过去,彼时药罐子不离口的男孩子,此时竟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眉清目朗之间,再寻不到当初半点孱弱的迹象,端庄沉稳之间,但是少年男儿的意气风发。
他是胎里带下的不足,两年前南行之时她曾专程询问过太医,所说也只是好好保养,病痛或可少些,然其余并无他策,未料他两年之后竟能变成这副脱胎换骨的模样。
长公主一面吃惊,一面又欣慰,但亲亲和和的叫他免礼,招到面前细细看了看,方笑道:“一早就念得慌,却不便过去,要叫你过来,又担心折腾着,昨儿听陛下说已经好了很多才敢递话过去,这一瞧,果然结实多了。”
“劳公主惦念。”殷宗泽颔首,谦和有礼之间,却是熟稔亲切的模样,但带了两分笑,“未知您鸾驾就在此处,不然早已求了父亲前来探望。”
驻跸之事,事关重大,当地除了臣工之间,是连妻子儿女也不许多言的。因若非长公主透了信过去,殷宗泽也无从得知。
“赶巧今儿端午,听着你父亲又是一日不得闲,正留在我这里过节。”
长公主说着一笑,便回过头来看李明微,“当初南下,有意经苏杭一带走走,恰和他们同行了半路,你瞧瞧,可认得出来?”
这孩子眉梢眼角都像极了殷陆离,算一算,八月里长公主离京,正是殷陆离到江南赴任的时候。
听她此问,个中渊源应当都已晓得,两年前的事情已经恍如隔世,李明微但望她笑笑,将那一笔尽数从心中抹去,一惯平淡的道出了名姓:“陆离舅舅家的宗泽。”
殷宗泽是有些奇怪她知道他的,可听她也提了父亲的名讳,即知晓了是父亲的缘故。便极为有礼的颔了下首,待长公主出言介绍,方称了一句表姐。
李明微无有他言,唯一点头,含笑说了一句代为问候舅舅。
殷宗泽应着,复与长公主说话,不过浅谈几句父子二人的现况,叙些旧事。
言谈之间,方知长公主南下时将出天津游船就出了问题,辗转搭载了二人所乘的官船,正逢殷宗泽病中,长公主带了太医,便与他们同行走了二十来日。到扬州时,殷宗泽病情加重,又耽搁了月余,待调养好了一些才经苏杭去了云南。
小两个月的日子,两个孩子倒很是投缘,长公主只笑着说怡宁前两日赶围棋的时候还在惦记临走时输给他的一局棋。
殷宗泽但笑,敛眸抬眸之间,略微一顿就问了出来:“怎不见怡宁格格?”
长公主道:“不省得你来,才跟着岫玉几个出去置办过节的东西了。”
怡宁生母早丧,性格腼腆,长公主有意叫她开朗些,因逢着这样的时候总爱叫她跟着出去走走,若非不大方便叫李明微出门,她是也带她一起去了。
说话间就听外头有动静,漫窗看了看,却是几个已经回来了,怡宁抱香袋,后头丫头太监,各自手里也是满满的东西,丝线、艾叶、菖蒲、雄黄酒,还有些五彩缤纷的钗子簪子小配饰,末了一个还抱了一沓绿油油的芦苇叶子。
“这个叫健人,这个叫豆娘……”怡宁走的脸蛋红扑扑的,放下东西,只指着攒了繁缨钟铃和仙佛百兽、八宝群花的小钗介绍,“瞧着好笑,不过东家说,可以拿来辟邪……”
端午节是一地有一地的过法,这两样东西北地里没有,她也就瞧着新奇。
长公主瞧着笑,拈在手里看了看,只递给了李明微,回眸去看她:“没瞧见今儿咱们屋里多了个人么?”
方才一堆人进来,殷宗泽是有眼色的让到一边儿去了,怡宁是一进门就目不斜视了的,也不知因何明明瞧见了就作了没看见,长公主一提,便是一赧,一抿嘴儿才抬了眼看过去,看他也看过来,才不甚自在的叫了句宗泽哥哥。
殷宗泽遥遥朝她抱拳作揖,抿抿嘴唇,竟没说出话来。
两年前不知事,称得还是怡宁妹妹,这一时总道知了身份有别,不好再称,却也不想生分的叫格格。
小孩子间隐隐约约的情愫,暖心又干净。殷陆离有身先士卒之心,唯殷宗泽一个后顾之忧,怡宁是襄王府的格格,倘天子有心全其后顾,施予他这个恩典,当是顺理成章。
李明微一旁瞧着淡笑,长公主那里却嗤出了声,半笑半嫌弃的斜睨两个,“原整天玩在一起的,这会儿生分什么?”
一句话倒缓了两分尴尬,怡宁但是一笑,殷宗泽瞧着,也是一勾嘴角。
长公主便招两个过来,把东西略捡了捡,就揶揄怡宁,“可是带着你去,全捡了女孩儿爱玩儿的。”
“他们管端午叫女儿节的。”怡宁辩解,“走这一路,确然只有女孩儿用的东西,也只有龙舟,要晚上到河边去看。”
“没的。”长公主一笑,拨了拨香囊扇袋,“总还不至于全是首饰,绣样也还精致的很……”一面说,一面要拿给殷宗泽,递到一半却拿回鼻尖闻了闻,即看向丫鬟,“这味儿不好,我记得在苏州是带了两箱成品不错的香料,拿去用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