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芸因为身体还虚弱着,所以并没有被要求下地干活儿,虽然奶奶嘴里头骂骂咧咧的说了两句,却也没有真的拉着她干什么。吃完了早饭以后,大人们下地去,孩子们出去玩儿,而杜芸则是躺回了炕上睡觉,美其名曰,养身子。
但对于杜芸来说,睡觉什么的都是浮云,这时候要是能给自己吃上一顿饱饱的饭,尤其是有些肉食的话,相信自己会很快就恢复力气的。无奈家里头实在是连多余的粮食都没有,就只能睡觉了。
这一睡,就睡到了下晌,听着外头烧火噼里啪啦的声音,闻着空气里头传来的烧柴火的烟火味儿,杜芸知道这是娘在做饭呢。
因为不是农忙的时候,为了省钱省粮食,一般这个时候村里头的人家都是吃两顿饭的,因此不过是下午三点左右的时间,杜家人却陆续往回走了。
“娘,我帮你吧。”杜芸扶着额头下了地,睡了一上午,头还有些微微胀痛,不过看着蹲在灶坑跟前那微微佝偻着的娘的背影,杜芸的心就仿佛被一只手狠狠揪住了一样的痛,说着话蹲在了娘身边,伸手接过了她手里头的烧火棍子。
“哎!”杜芸娘转过头来看着杜芸,眼睛里闪过心疼,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两句,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喃喃的嘀咕道,“要是咱家有白面就好了,我就能给你做些疙瘩汤了。”
“娘,我没事儿,早上不还吃了蛋羹了么。”杜芸看着老实懦弱的娘,还不到四十岁的年纪,眼角就已经有了皱纹,头上也有了白发,一双手因为常年的劳作,已经粗糙不堪满是老茧,心中忍不住的发酸。
自己好不容易有了疼爱自己的妈妈了,难道还要让她吃这么多苦么?杜芸的心里头有些不好受,低着头看着灶坑里头的火苗儿,母女俩沉默着坐在一起,一时之间只能听到柴草噼啪燃烧的声音。
不一会儿,锅里头的水烧开了,杜芸看着娘舀了小半盆的苞米面,却要做出一大家子人的下午饭来,只觉得心里头又是一阵发酸。这个家,实在是太穷了。
土坯的三间房里头,挤挤压压的住了十几口人,为了节省粮食,一天只能吃两顿饭不说,还顿顿都是稀的。就连这稀的苞米糊糊,熬起来都要注意着不能多放半点儿苞米面,否则到了明年开春青黄不接的时候,就得饿肚子了。
杜芸伸出手来,接过娘手里头的那小半盆苞米面,从裂了个口子的水缸里头,舀了两瓢凉水出来,把水倒进了盆子里头搅和着。因为心里头难受,杜芸手里头的动作又快又重,听起来像是在摔打似的。
“芸呐,你别生气,这家里头这条件你也知道,饭都要吃不起了,哪能给你凑出什么嫁妆来,没有嫁妆不好说亲……”杜芸娘还想说点什么安慰杜芸,看着杜芸转过来的目光那么清亮,一下子就像是被堵住了嘴似的,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杜芸娘叹了口气,脸上微微发烫,恨自己之前想左了,怎么能把杜芸嫁人,换了钱给儿子娶媳妇儿呢?要不是这样,杜芸哪会吃了亏受了罪,这么多天都歇缓不过来?
自己就算是说出花儿来,也不能抹掉心中的愧疚,更何况又是个拙嘴笨舌的说不出什么来,杜云娘尴尬的张了张嘴,用袖口抹了把脸,走到菜板子那儿默默的收拾菜。
杜芸也沉默下来,手里头拿着大汤勺,缓缓的搅动着锅里头的苞米糊糊。小半盆苞米面儿,配上一大锅的开水,弄的苞米糊糊稀的很,用树枝绑着铁勺头的汤勺在里头搅动的时候,丝毫感觉不到浓稠,仿佛在清水里头搅动似的。
杜芸轻轻叹了口气,看向另一边娘手里头的菜,好在是,园子里头的豆角、茄子、辣椒之类的都还有不少,虽然没有肉,蔬菜却是不缺的。要是到了冬天,除了储藏起来的大白菜和土豆子,再有过年时候能吃上顿酸菜馅儿的饺子,这个家就再没有旁的可吃了。
环顾着这三间土坯房的家,杜芸的心里头有着浓浓的悲哀,印象中一家人一年到头的努力忙活着,竟然只能勉强不饿死罢了,过得如此的贫寒,也难怪印象中奶奶想要用自己的亲事,让自家的日子好过一些了。
杜家下晌的饭,是每人一碗放凉了的苞米糊糊,之所以要放凉了,是因为苞米糊糊凉的时候比热的时候更加粘稠,感觉上更管饱一些。饶是这样的糊糊,配上完全没有油水的乱炖豆角茄子,就是一家人从吃完了早饭起就开始盼望着的美食了。
家里头的地方小,十来口人住在一起,却只有一张炕桌,自然是不可能所有人都上桌吃饭的。除了杜芸爷爷奶奶,还有杜芸爸爸、二叔、三叔他们有资格坐在炕桌边,剩下的人都得自己找地方。
大点儿的男孩子们比较豪放,端着一个大海碗出屋,在院子里头哪个犄角旮旯的蹲下就能吸吸呼呼的埋头苦吃,年纪小的孩子们则是或站或蹲的在炕沿边儿上吃。
杜芸虽然已经穿过来半个月了,却还是适应不了这样拥挤逼仄的日子,愣愣的站在厨房里头看着一家大小走来走去的各自找位置,竟然不知道自己要坐在哪里吃才好。
“姐,小板凳给你!”这时候,杜芸被一双小手拉了一下,低头一看,是自己的小妹妹,如今只有四岁的杜茵。
个子小小的杜茵眼巴巴的看着杜芸,见杜芸顺从的坐在了自己搬来的小板凳上,黑亮的大眼睛笑得眯在了一起,十分满足的挨着杜芸坐下,一脸孺慕的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