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末的凉州正值仲夏时节,往常这时候凉州大地上本应该艳阳高照,千里无云,火热的太阳能把人晒得昏昏欲睡。但是今天的天气格外反常,弥漫的乌云遮蔽了天空,空气中一丝微风都没有,天空中仿佛正酝酿着下一场痛快淋漓的暴雨,远方的乌云就像要从天上倾覆而下把凉州这座在惶惶天威下不值一提的小镇压的稀巴烂一样。
张信在城楼上趁着别人没注意到他,偷偷的把长矛立到一边,用手松松领子。天气闷热的简直要让人喘不过气来一样,张信已经在城楼上站了一上午,里衣早就被汗水浸透了。要么就让太阳出来干干脆脆的晒个干爽,要么就让暴雨痛痛快快的下个透彻。这欲下未下的闷热天气实在是糟糕透了。这破天气再加上跑的飞快,一趟趟往城楼上传递着战场消息的斥候,张信心里蓦然浮现了一句诗,“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随后硬生生把下面一句“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掐掉了,心道这句就不背了,打仗呢还是图个吉利吧。
天还不亮的时候,张信就跟着张义登上了东城城楼,但是一上午快过去了,城前连半个吐蕃兵都没出现。不过张信目力奇佳,接着高达十丈的城楼隐约能看到远处影影绰绰的游骑兵,张信心知,那就是吐蕃巡城的斥候。
张义还在地图前皱着眉头看着军报,一边把象征着兵力的小石子放到地图上喃喃自语,“论钦陵的王旗跟六牦牛,羊同,澎波的帐旗在西城,苏呲在北城,工布在南城。”“西城打退六牦牛的第六波进攻了。”“南城确认是佯攻,工布就打了一波进攻就撤了。”“西城打退羊同的第七波进攻了,澎波部退下休整。”“羊同部向北城运动。”
突然,斥候又传来战场上的新消息,“黑衫军军旗出现在西城,论钦陵的王旗在向前移动,六牦牛准备第八波攻击了。”
张义听到了这个消息,震惊的抬起头来,“黑衫军在哪?西城?”
斥候又重复了一遍,张义仿佛丢了魂一样,“不可能啊,不可能,黑衫军怎么可能在西城?”
张信看着张义烦躁的在地图上划拉。张义本来已经确定了今天吐蕃的主攻方向一定是东城,所以四更天的时候就敲了晨钟,让军士们埋锅造饭,五更就上城。虽然定边跟顺义二军加起来不过三千人,万万排不满一整面城墙,但是张义把能搜刮到的所有军旗都插在了城上,从远处看来影影绰绰的倒也看不出东城虚实。
可是一上午快过去了,别说吐蕃了,东城连条土狗都没看到过。而且吐蕃在西城打的狂风骤雨一般,六牦牛,论钦陵,黑衫军,三杆最重要的旗帜全部都出现在了西城,证明吐蕃已经吧全部的主力都投放在了西城,吐蕃以王部六牦牛为主力,一上午就在西城发动了七lún_gōng击,完全就是一副红了眼睛不计伤亡的架势往城头冲锋,短短一上午就伤亡了上万人。张义怎么算都发现,吐蕃手上已经没有任何一支力量可以威胁东城了。
张义烦躁的挠挠头,他连求援的军报都写好了,就等着东城一出现吐蕃人就往刺史府送,可是按照现在这架势,吐蕃是真的要死打西城?
张义并不知道,就在现在,东城外三里外的小树林里,密密麻麻的全是身着黑衣,腰垮弯刀的吐蕃战士,他们就是论钦陵的亲卫军,大非川之战中打出赫赫威名的吐蕃国万里挑一的绝对主力,黑衫军。
密密麻麻的黑衣武士中,簇拥着一个穿着黑色大氅内衬明光铠的老将军。老将军大概五十来岁,头发已经半白,也许是多年戎马生涯的影响,脸上的皱纹就像是刀子一样深深刻在脸颊上。黑衣将军体态魁梧,皮肤被常年的高原阳光晒的红里透黑,五官颇为平凡,甚至连眼睛都有些浑浊不清。如果不相识的人在路边看到他,多半会把他当成一个辛劳半生的吐蕃农奴。但是,那一个个黑衣武士却用他们无比虔诚的目光告诉人们,他就是吐蕃的绝代战神,论钦陵。
突然,一阵凌乱的马蹄声冲入树林,在离论钦陵还有五十步的时候马上的骑士就从马背上翻滚下来。早有两个黑衣军士上前,一个牵过吐蕃斥候的马,另一个附耳听着斥候传来的讯息。片刻之后,黑衣军士快步跑到论钦陵身边,贴着耳朵悄声把刚才斥候的话复述了一遍。
论钦陵听完后点点头,挥手示意黑衣亲卫下去,张口道:“多吉。”
“在!”一个身形无比魁梧的汉子应声到。
多吉在吐蕃语中就是金刚的意思,无论是吐蕃的那个部落,只有最勇猛的战士才能陪得上这个名字。论钦陵叫的这个多吉就是吐蕃王部六牦牛部中的第一勇士。多吉从小就比别的孩子高了一头多,成年以后身长足有一丈,天生神力无穷。
多吉本来就是六牦牛部落中的一个普通农奴,平常靠给主人种地为生。有一次论钦陵在六牦牛部中祭祀的时候,一头本来充当祭品的牦牛突然挣开了绳索,发疯一样的冲向人群。牦牛本是吐蕃神物的象征,更何况这头发疯的牦牛还是祭品,吐蕃人见到牦牛发疯却不敢用刀枪弓箭伤害牦牛,一时在场的数万人竟拿这惊牛束手无策。眼看着疯牛就要伤人的时候,多吉一个箭步就冲出人群,一把攥住牦牛的尾巴。牦牛本来力气就大,再加上狂奔的冲击力,脆弱的牛尾“啪”的一声就断开了。这疯牛吃痛愈加疯狂。然而多吉一把把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