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翡对着曾队长和梁之卓做了一个向下压的手势,示意他们不要太过激动,上官缘再次浏览了纸页上剩下的问题,问道:“你什么时候离开的了棉纺厂?”
“木子走之后……”
“也就是说,在抢劫案发生之后,你依旧留在棉纺厂?难道就不怕被警察发现吗?”
这些问题全都不是叶翡写给上官缘的,叶翡问的问题本意是询问在那天晚上她们在棉纺厂监视时所追踪的辆车到底是哪一方的人,以及他们来寻找的到底是不是那把所谓的“钥匙”,但是在先前的盘问中,上官缘显然已经基本了解案件的前因后果,于是提出来的问题也越来越主观性。
“没有在宿舍里,在离厂子不远的工地上……”
“那你之后还有回去过吗?”
“回去过……给木子拿过钱。”
“还有呢?”上官缘轻声问道,“还拿了什么东西吗?”
他却又沉默下去,半响之后,才道:“拿了‘钥匙’。”
“钥匙现在在哪儿?”
“……”
白蛇一直非常抗拒提起那把神秘的“钥匙”,当上官缘问起钥匙在什么地方的时候,他非常重的皱起了自己眉头,并且脸上神情开始变得挣扎而狰狞,看得出他非常抗拒回答这个问题,但是却又因为上官缘的崔曼和诱导而不得不回答,因此非常痛苦,痛苦又无奈,但是最后他还是说出了口。
“……我给了木子。”
……
这真是个出乎意料的答案。
叶翡不知道今天第几次皱眉,她一直以为那件引得多方人马竞相争夺的东西还留在白蛇身上,或者被他藏匿在某个隐秘的地方,但是事实的结果却是,白蛇早就在木子离开时将这件东西送了出去……
难怪叶翡的引蛇出洞计划可以成功,原来不仅是因为白蛇和慕容安的关系极为密切,还因为慕容安身上携带着那把“钥匙”,这样她自身的敏感度又上升了许多,更容易引来危险,无怪乎白蛇当时如此紧张。
上官缘顺着这个问题自然而然的问了下去:“你为什么要把‘钥匙’给木子带走?难道你觉得她带着那件东西会更危险吗?”
“放在我这里迟早要保不住的……我迟早要么被警察抓住,要么被许青那混蛋杀死,钥匙是多少弟兄费了多少精力和人命才开出来的,许青想要,估计老大也想要,还不如给木子带回去,还给老大吧……”
他的声音里染上了深深的疲惫,这个时候才终于可以看出来,这个逃命多时的人其实早已厌倦了东奔西走内心惶惶的日子,但是生活和命运所迫,他不得不走下去,一直到今天终于被束缚于法网,一直到今天终于被动者说出了最后的秘密,不知道他能不能求得内心的安慰。
“钥匙”的概念依旧模糊,上官缘却再没有重复着问他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而是轻声缓慢的说了几句,于是白蛇开始讲述他和最后剩下的几个手下一路南下逃亡的细节,有死在途中那些活生生的人命,或许最终也就是成为了山道水路上一具不瞑目的无名尸体,等到被别人发现时,也会因为身份不明而送往火葬场,湮灭在无情冰冷的火焰里,也有受过伤流过的血,也有怀疑和猜测,也有恐惧和绝望,但是这又能怪得了谁呢?
不是谁生来就是秩序的破坏者,不是谁生来就是正义的维护者。
你有你的绳,我有我的矩。
社会,也有社会的规则和法律。
……
上官缘最后应叶翡的要求又问了一遍“所谓的‘将军’到底是什么”,但是白蛇依旧含混表示自己不知道,于是上官缘对叶翡无奈的摇头,这个问题大概暂时没有答案了。
“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上官缘无声的对叶翡比口型。
“没有。”叶翡同样无声的回答。
于是上官缘将桌子上写满了问题的纸收了起来,关掉了录音笔,对着闭眼静坐的白蛇再次轻轻打了一个响指,道:“weak```up!”
白蛇并不是瞬间就醒过来的,他在上官缘说了那句简单的话语之后,反而眼睛闭的更紧了些,仿佛真的睡着了一般,就连本来尚且端正坐直的身体,也缓缓的佝偻了下去,就像失去了某种神秘力量的支撑,他宽而瘦薄的肩膀仿佛一面逐渐坍塌的土坯墙,仿佛下一个瞬间就要分崩离析,魂飞魄散。
但是下一个瞬间他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睛依旧和闭上之前一样,殷红的血丝遍布眼白,眼珠子上仿佛蒙上了一层阴翳的障,而倒映在他眼里的世界,都是模糊混沌而脏污的,让人想起……泥土和水的混合溶解液。
坐在上官缘身后的曾队长和梁之卓同时舒了一口长气,那一口从这场审讯开始,或者说是从走进提审室,看见白蛇开始就一直掉在嗓子眼上的气,终于因为这次特别审讯的完满完成而呼了出来。
叶翡接过上官缘递过来的录音笔,目光却停留在白蛇身上。
白蛇浑浊不清明的目光停留在曾队长椅子上方的钟表上。
“十二点了。”他道。
上官缘回头看了一眼钟表表盘上那根细长的指针,缓缓的变动着,马上就要指向最顶端的那个数字。
“是啊,该吃饭了。”她淡淡道。
白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