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姨娘想到这些,只觉得头都有些隐隐作痛了。
柳嫂是她的心腹,这些年惯会察言观色的。于是她当下忙走近了来,伸手按住了她两侧的太阳穴,同时温声的劝说着:“姨奶奶也不用担心。老爷就喜欢咱们姑娘这份胆大活泼的性子呢。”
婉姨娘轻哼了一声。
柳嫂手上的力道不轻不重,按的她十分的舒服。于是她便闭了眼,只说着:“国公爷自己是个威猛刚烈的性子,所以自然也是喜欢这样性子的子女。”
“可不是。”柳嫂忙接着说道,“咱们的二姑娘和大少爷都是性子外向活泼的,瞧着就十分的有精神。早起刚升的日头一般,格外的有活力。哪像二公子,虽说是个世子,可举止畏畏缩缩的,见着人的时候甚至都不敢抬头看人说话的,为着这,国公爷斥责了他多少回了?便是现下新来的这位姑娘,这两日我冷眼瞧着,那也是个性子安静和顺的,想来也必然不会得国公爷的喜欢。”
“你晓得什么。”就听得婉姨娘叹了一口气,“这位姑娘面上虽然是看着安静和顺,可内里只怕却是个极有主意的,比她的那个美人灯似的,压根就不晓得烟火红尘里世俗之事的娘可难糊弄多了。”
“饶她再怎么着有主意,可说到底她这些年也只在商贾之家长大的,能有多少的见识?”柳嫂却是丝毫不以为意的说着,“姨奶奶不用长他人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不过是一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娘罢了,眼光阅历又在那里,再厉害能厉害到哪里去呢?”
只是虽然柳嫂这样说了,可婉姨娘想着那日在亭子里时,简妍转过身来望着她时那平静锐利的目光,她依然还是觉得简妍极其的不好对付。
原本是聂青娘这些年的身子不好,所以才轮得到她来管这郑国公府内宅里的一应大小之事,可是现下简妍回来了,都说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那聂青娘若是因着此事,身子慢慢的好了,到时岂会不将管家之权重新的夺了回去?
就是因着这些年中她管着这国公府,府中上至聂青娘、李信、槿姨娘、珍姨娘等人,下至里外丫鬟仆妇小厮的月例银子,采买脂粉笔墨米粮等府中一应之物的银子每一笔都是从自己的手里过,随意哪里落了一笔银子不是钱呢?再有那月例银子,这国公府里可是有个两三百的下人的,光那些下人的月例银子每个月就有多少了?随意的推迟了半个月一个月的时间发月例银子,拿了出去放高利贷,那又是多少银子呢?可是现下若是因着简妍回来的缘故,聂青娘的身子好了,夺了自己这管家的权利去,那自己就没有银子进项了。
婉姨娘只要一想到这个,就觉得有些坐立不安。
她想了想,便让柳嫂服侍着她换了一身衣裙,又重新的梳了头,随后便带了欢嫂和两个丫鬟,出门往辛夷馆这里来了。
辛夷馆之所以起名叫做辛夷馆,是因着这院里栽种有四株紫玉兰,分列在了青石甬路的两侧。目下正值玉兰花期,满树皆是淡紫色的花朵,一眼望过去,花开似锦,云蒸霞蔚的一般,极为的壮观。
而除却这,这辛夷坞正面五间正房的窗子上镶嵌的都是双层的玻璃——玻璃可是个稀罕物,等闲的富贵人家都是用不上的。便是功勋世家,那至多也就是有个玻璃碗,玻璃灯之类的,极少有如这辛夷馆一般,拿了整一大块的玻璃来镶嵌窗子的——相对于这国公府里其他的院落里的窗子只用高丽纸或纱来糊窗子而言,这辛夷坞正房里的采光实在不是一般的好,所以这也就是为什么李念兰一直眼馋辛夷馆的缘故。
婉姨娘带着柳嫂和丫鬟进了辛夷馆的院门时,但见里面的丫鬟正在忙碌着。魏嬷嬷则是站在一旁指挥。
聂青娘新近寻回了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女儿,又极为心疼女儿这么些年不在自己身边,竟是受了这么多的苦,所以恨不能将这世上最好的东西全都拿来给她。
“......这粉紫色的鲛绡帐子便配了那镂雕缠枝葫芦纹的白玉帐钩吧。再有这对粉彩百蝠流云纹联珠瓶摆到那边的长案上去。”
魏嬷嬷一面吩咐着小丫鬟们手脚麻利些的做活计,说是今日务必要将这院子收拾了出来,让姑娘就搬了进来住,一面又同简妍说着话,询问着她,现下这屋子里各样器具的摆放位置可妥当之类的话。
简妍对此则是笑的柔婉,只是温声的说着:“魏嬷嬷的眼光自然是比我好的,我相信您。”
一语未了,小丫鬟青儿上来通报,说是婉姨娘来了。
简妍闻言,便转身望了过来。魏嬷嬷随即也转身望了过来。
石青色宝瓶纹样的妆花缎面披风,牙色的长裙,衬着婉姨娘面上温婉和顺的笑意,瞧着实在是素雅沉静的很。
但今日风大,简妍就眼尖的看到风过之处,吹起她牙色的裙角,里面穿的竟然是石榴红色的裤子。
简妍微微的别过了头去,只当做没有看到。
魏嬷嬷却仿似是不喜看到婉姨娘似的。当下她便沉着脸,只极其不客气的就问着:“婉姨娘怎么来了?”
难得的是听了魏嬷嬷这不客气的问话,婉姨娘面上温婉的笑意竟然是一点儿都没有褪却。
她袅袅娜娜的走上了前来,先是对着简妍行了礼,称呼了一声乡君,而后便笑着柔声的说道:“我过来,是想问一问姑娘,这院里可还缺什么东西不成?若是缺了什么东西,只告诉我。又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