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威棒,其实是犯人收监前,灭其气焰的私刑。
但是,按照大郑律规定,民告官、子告父,必须先手坐笞五十之刑,即便胜诉,首告之人,也要流放三千里。
所以,像民告官、子告父这样大逆的行为,也是胆大妄为的举动,为了震慑这种首告之人的气焰,也将笞刑称之为杀威棒。
如今,武贤以平民之身份来告官,而被告之人中,又有他的亲生父亲,无论按照哪一项,这杀威棒都是逃不掉的,甚至执刑双倍,也理所当然。
不过,武贤都懂,纪尘也很明白,在场这么多官员,各个心里都很清楚,可是谁敢提啊?武臣只要一天还在其位,这些人就得买他面子。
没人会作死到当着武臣的面儿,给武贤找这通打,陈有大尤其不敢,虽然他给自己承诺,这次一定要堂堂正正,公平执法,可是,这杀威棒……
“咳,杀威棒这事儿……还是免了吧,刑不上大夫,公子应该有功名在身吧?按照我大郑律例,有功名之人,上堂免跪,如无确凿证据,不可动刑的!”陈有大有点儿尴尬。
“是啊,是啊,这的确是我大郑律规定,不必用刑。”
“对啊,对啊,这样的私刑,早该废止了,何必用刑?”
……
到场的几个官员,也纷纷附和陈有大的说法,还有人暗暗对陈有大竖起了大拇指,赞叹他处理得当,陈有大算是松了口气,可是……
“不,我并无功名,且民告官、子告父,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还要什么证据?”武贤却很坚持。
围观的人愣了,本来武贤自己请打,就够让人看不明白的了,这是告官来了?这是受虐来了?这是真活腻歪了?这是坑爹来了?
现在更好,该受刑的人,看官儿们都没发话,自己请打,这该执刑的人呢,反而各种想为受刑的人开脱,这也就算了,连那些被告的,都不计前嫌,帮告状的开脱。
世道变了吗?人们都这么善良了吗?这些作威作福的老爷们,也懂得体恤民情了?还是说……对哈,这小子貌似有个钦差老爹,嗯,怪不得这么嚣张。
可是,刚刚他要告的人里边儿,是不是也有他老爹的名字?这……
“额,公子,这个本堂的主审,可是本官,你看就由我来做主可好?”陈有大小心问道,心里都快憋闷死了,这官儿当得太特么窝囊了。
围观的人们也都快蒙圈了,这是县老爷审案呢吗?和一个平头老百姓,还是被告之人商量在自己的地盘,自己做主行不行。
不行了,今天这世界都颠倒了,一定是幻觉,全都是幻觉,人们纷纷揉蹭着眼睛,掐着脸颊,想要从这样的绮梦中苏醒过来。
然而……
“陈大人,公事公办即可!”武贤竟然和武臣异口同声说出这么句话来,众人都惊讶了,这爷俩终于有点儿父子相了。
二人说完后,也有点儿诧异地对视一眼,微微笑了出来,气氛有些缓和了。
可是他们倒是缓和了,陈有大可苦逼了,怎么这爷俩都这德行的?你们想修复父子情,跟我这儿找什么麻烦,我招谁惹谁了我?
越想越憋屈,陈有大都快哭了,心中好不容易两三天才鼓起来的勇气,一瞬间消散一空,就因为武贤自己找打了。
“武大人,您……武小爷,我……”陈有大左看看右看看,发现自己竟然什么都说不出来,有理由有根据,武贤这打是必须挨的,可是陈有大可不想让这动手的人是自己。
“这案子我不审了,武小爷您爱找谁找谁去吧!就算办我个渎职之罪,我也不审了!”陈有大终于崩溃了,两腿一软,跪在地上,却不是哀求,更像撒赖。
“哈哈……”围观的人们,哄地笑了出来,看着陈有大那苦逼样,头一次觉得,这官儿还真没什么好当的。
陈有大深闺怨妇般的扫视了一圈儿,笑声更甚,现在要跟眼前儿有个洞,陈有大绝对一脑袋扎进去,不带眨眼的。
可惜……
“陈大人,这是你的公堂,你不主审,谁来主审?”武贤逼迫,陈有大的反应没有超出他的预料,武贤和纪尘,就是要让陈有大退缩。
这个案子,绝对不是陈有大这么个七品知县能审的,甚至整个苏州城上上下下也找不出几个能审这案子的人。
他主审不了,那,谁来主审?
这也是纪尘和武贤的期盼,也是武臣等人的好奇,更是胡氏姐弟和郭莹等人的疑惑,众人都在等待,看武贤到底能招来什么样的人,敢来主审。
“咳,陈知府,您看……”武贤见陈有大死不吭气,就是赖在地上跪着不起,整个一死猪不怕滚水烫了,反正没半点儿主审的意思,于是转向比较熟悉的陈国泰。
陈国泰本来也在状纸上挂号了,不过作为陈有大的顶头上司加族亲,这个时候,很是应该支持陈有大,伸出他的援助之手。
可惜,他敢吗?
“额,武小爷,这案子按理说,发生在我苏州地界,的确该我来审……”众人一听,有戏,没想到陈国泰这老小子,还真有点儿胆识。
没想到,陈国泰不但有胆识,还会先扬后抑,只见他眼珠乱转,吭吭哧哧说道:“可是,您也知道,这状纸上,我可是被告,我来主审,恐怕有碍公正啊!”
好一个陈国泰,一句话,给众人提供了一个绝妙的理由,这下,众人算是找到了救命草,死也得抓好了。
陈有大这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