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越来越深,天越来越沉,灰蒙蒙的云三五成群地卷成一捆捆涌向大地。
不多会儿,淅淅沥沥的雨,嘀嘀嗒嗒地敲着万物,与漫漫的风轇轕在一起。
柒椿正给坐在桌案前靠着椅背闭目养神的水幽灵揉着太阳穴,平日里总是眉开眼笑心中不藏事的红双,闷闷不乐地皱着眉走进来,瞧得缓缓睁开眼眸的水幽灵便抿抿唇咬咬牙地欲言又止,叫柒椿好笑地问道:“谁欺负你啦?”
“没有谁欺负我。”红双郁郁地道。
柒椿道:“没有谁欺负你,你一脸被谁掐了心的模样干嘛?”
水幽灵也不忍她憋憋屈屈的,懒洋洋地道:“说吧,我给你作主。”她们都是从小就跟在她身边的,情分肯定与别的丫鬟侍女不同,定是不许谁轻易作践了的。
红双闷闷地咬咬唇,喉咙里的话憋得眼睛都红了,在柒椿鼓励的示意中,垂着眼帘委屈地道:“刚才途径殿下院子时,听得女子的欢笑声有些不解,想着过去看个明白,没想到……竟看到院中的一等丫头金香,借着逗宠物为名,爬到殿下的床上去,锁骨下那两坨比我的脸还大的肉,颤颤巍巍地蹭着殿下的手臂,摆明了、摆明了想要勾引……”
水幽灵眼中闪过一抹疑惑,似是想不起来金香是哪个,就听柒椿柔声解惑道:“金香是从前皇后送给殿下的,千娇百媚又知书识礼,在殿下院中的书房里伺候很久了,确是多少有些情分,娘娘嫁过来之前,才从二等升到一等,因着是皇后的恩赐,府中谁都给点脸面,素来心高气傲。”
“她这般作为,是皇后提醒我,要将她的眼线拉拨为通房么。”水幽灵冷笑道,倒也说不清听到那个傻子与别的姑娘黏黏糊糊,心中那微微的纠结是什么,只觉得当今皇后想得真美,管得真宽,居然敢指手画脚到她头上。
柒椿笑得温雅柔顺:“那娘娘您要‘如’皇后的‘意’吗?”
“当然呀。”不就是给慕容长曦收些通房嘛,她还可以给慕容长曦收一堆堆呢,水幽灵邪邪地勾勾唇道:“叫慕容长曦院中的所有丫头都成为妾好了,日后要金香好好伺候着。”
于是,当夜这消息一出来,整个熹王府都震精了,金香浑身发抖,险些没有晕厥过去,锁骨下那两坨比红双的脸儿还大的肉,颤颤巍巍地就要无力地倒向呆住的慕容长曦,可……慕容长曦很及时地反应过来了,拔腿就朝水幽灵的院子里跑去,也不管猝不及防跌在地上有些懵逼有些可怜的佳人,更不顾漫天雨花噼里啪啦地砸到头上和脸上……
在丫鬟们惊讶又惊悚的目光里,满身狼狈披头散发如同水鬼似的扑进门……却脚滑又被门槛绊得直接摔了个狗吃屎,那雷厉风行凄惨可怜的声响,令刚绕出偏厅出来的水幽灵看了个清楚,只见他疼得龇牙咧嘴,哭得脸都扭曲了,依然坚毅地呜呜咽咽道:“娘、娘子,我不要妾侍,不要妾侍,不要妾侍……”
水幽灵也不去扶还趴在地上的他,面无表情地道:“你从前不是很想要生些宝宝来玩么,妾侍可以给你生很多,很多,很多。”
慕容长曦傻气但又十分坚持地摇头道:“不是你生的,我不要,不要,不要。”
水幽灵问他:“为什么呢,妾侍生的,也是你的宝宝,没什么区别的。”
慕容长曦还是摇头道:“不同的,我不要娘子像母妃那样难过,我只要娘子一个,只要娘子一个就够了,别的,都不要,娘子不喜欢我与她们玩,那我就再也不和她们玩了,都赶走,全都赶走,娘子不要不要我,不要离开我……”
他抽抽噎噎地哭着,努力想要站起来,可似乎摔倒的时候扭到脚踝和磕到膝盖了,怎么都站不起来,便干脆跟虫那样爬呀爬地挪到水幽灵脚边,可怜兮兮地拽着水幽灵的裙摆道:“娘子,我若是做错了什么,你可以骂我可以打我的,我会乖乖的任你骂任你打,就是不要离开我就好了……”
水幽灵不明白七岁的智商想的都是什么,送个妾侍居然可以离题得这样夸张,也不清楚七岁的智商,为何偏偏对她如此执着,只是看着这样的他,听着他说的那些话,心微微颤抖过后,有些酥麻的软又有些酸涩的疼,她道:“与我相比,妾侍们会待你更好,陪你玩耍,不嫌你烦,给你生宝宝,将你捧在手心里呵护,叫你快乐无忧,绝不会令你像此刻这般低声下气卑微乞求。”
深以为水幽灵就是要离他而去的节奏的慕容长曦,哭得稀里哗啦地摇头,“我、我、我只要灵儿,只要灵儿,只要灵儿就够了,别的再好我也不要!不要!不!要!”
水幽灵道:“是因为我刚好是你娘子么,别人也可以成为你——”
“——不!”慕容长曦斩钉截铁地打断:“只有灵儿才能成为我的娘子!!”
水幽灵被他的斩钉截铁震住了:“为何?为何只有我才能成为你的娘子?”
慕容长曦好像被她这个问题难住了,似乎从没有想过为何,挂着眼泪鼻涕地愣了愣会儿,才吸吸鼻子像是经过深思熟虑般理所当然地道:“因为我只想和灵儿生宝宝!”
这话听着没什么不对,可认真想想,里面的意思和‘只想睡灵儿’竟是异曲同工,水幽灵还未语,慕容长曦就可怜兮兮地道:“灵儿,我的脖子仰得好酸,你可以蹲下来与我说话么。”
“……”水幽灵不再故意为难他,弯腰想要将他扶起来,却被他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