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林珑搬到碧苑,雨便淅淅沥沥下个不停。邬少很忙,整日早出夜归,总共与她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但即便如此,每天不管多忙,邬少都要找时间去林珑和姨奶奶住的小楼看一看。他与林珑也日日见面,但林珑不是低头沉默,就是疏远客气的笑,邬少心照不宣,每次只和姨奶奶说笑几声,就知趣离开。
林珑在碧苑已经呆了好些天,仆人们只管叫她苏小姐,只有姨奶奶唤她林珑,倒也不问她为什么别人都叫她苏菲,仿佛此事心知肚明一般。
偶尔,邬少会回小楼陪姨奶奶吃晚餐,或是家常的福州菜,或是潮州菜,有时也会吃些麻辣的小火锅,辣得姨奶奶直呼过瘾。每当这时,邬少总是忙着吩咐人做糖水,忙着笑,忙着给林珑夹菜,一点也端不起架子。
吃完饭,三人会坐在偌大的私人家庭影院里看喜剧片,林珑常常失了仪态,笑得前俯后仰。有时又隐隐生出悲凉,如今过的日子,只怕是一生中再也无法企及的生活了。
她在黑暗中凝视邬少的侧脸,电影的光华一闪一闪的划过他的脸,忽明忽暗。
她突然顿悟:这个男人,她将用今后一辈子的时间来仰望他。
一大清早,太阳还未升起,天边布满了绯色的彩霞。林珑去花园摘新鲜的花朵,给世蓉布置房间。这是世蓉多年来的习惯,一年四季,她的房间总是摆放着芬芳馥郁的鲜花。
林珑穿了件白底小翠花的连衣裙,用一条粉色的丝巾将乌丝拢在左耳侧随意挽着,素着个脸正要出门,却被世蓉叫住。
世蓉笑道:“我跟你一起去,也闻闻新鲜气儿!”
林珑急忙叫仆人拿来针织衫给世蓉套上,又叫人拿了开水药物等远远跟着后面,方道:“姨奶奶,早上想吃什么?我好让厨房预备。”
世蓉扶住林珑的手臂,笑道:“汤粥既可,难为你事事用心了。”
两人一路走一路随意聊着,忽有仆人过来说:“瑾瑜少爷来了,说要瞧瞧姨奶奶。”世蓉一听,脸上顿时溢满了笑容,道:“真的啊,这小子...”
话还没说完,便听见瑾瑜大声喊:“姨奶奶!”
林珑稍一转头,便看见瑾瑜抱着一大束的百合走在桂花树下。花瓣洋洋洒洒往下落,落在他清亮的眉眼上。
瑾瑜原是邬少最好的朋友,小时候常常跟着邬少到虞家胡闹,所以也随着邬少叫姨奶奶。世蓉忙答应了,又牵起他的手问长问短,老人家总是对年轻人特别的热情。
瑾瑜一边和姨奶奶说着,一边又打量林珑,虽然和苏菲长得极像,但眉眼处的神情,还是很不同的。要是苏菲,定然不肯这么早起床陪着老人走动。
他的脑海里浮现苏菲活灵活现、古灵精怪的脸,心中一阵微颤,忍不住扬眉暗自浅笑。
忽有晨风拂过,林珑的丝巾只是松松的打了个活结,被风一吹,便吹走了。
瑾瑜疾往前走了一步,长手一伸,丝巾便挑在他的指尖,闻见淡淡发香。林珑心存感激,又有些不好意思,忙道:“谢谢。”瑾瑜也只微微点头,道:“能为林小姐效劳,是瑾瑜的荣幸。”瑾瑜将花递给林珑拿着,笑道:“其实我们在涿州的时候,已经算认识过了。我叫陈瑾瑜,叫我瑾瑜就可以了!林珑,你好!”
“你好!”林珑笑笑,看来她假冒苏菲这件事,邬少并没有瞒他,不由轻松许多。她深深闻了闻怀中的百合,道:“百花之中,我最喜欢百合,能使人平静下来。”
瑾瑜道:“是吗,你喜欢就好!”林珑听他这么一说,不禁有些脸红。百合肯定是买给姨奶奶的,自己却无事掺和,真是丢人。
姨奶奶看林珑羞涩,瞥了一眼瑾瑜,打趣道:“怎么,不是买给我的?臭小子,连钢钢的女朋友也敢送花,你就不怕他把你吃了啊!”
瑾瑜调皮的眯了眯眼,回道:“有姨奶奶在,我才不怕呢!”
“不怕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沉稳的男声,将三人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原是邬少来了。
林珑一见是邬少,胸口一阵小鹿乱跳。他逆光站着,有些看不清脸庞,只觉身材体形愈加高大愈加修长。邬少将目光落在林珑身上,只见她穿着白色小翠花的长裙,怀里抱着一大束百合,整个脸庞几乎要埋在那些花瓣里。她迎光立着,微微皱着眉头,小心翼翼的浅笑,又带着若有若无的退缩。
他知道,她一直在避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