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到卧云楼,情况就不一样了。楼外不见什么人,门前置了一块公告板,写着——“今日休业”四个大字。
苏鱼一路牙痒痒,想着见到乐老板要怎么找个法子揍他一顿,当他迎出来时,不禁傻了眼,脸发抽筋。丫的这个乐老板长得太喜庆,怎么下手?
他穿着一件红色的长袍,撑得又满又涨,乍一看像个会行走的红灯笼。两颊的肉耸成一堆,眼睛眯成一条缝,两条褐色的眉毛往下耷拉着,耳垂十分厚重,一笑,嘴角能咧至脖子上。活脱脱一个庙里供养的弥勒佛!这样一个心广体胖的人,很难把他和城府算计扯在一块儿。
苏鱼心思不定,原先百分之百认为他不是好人,如今一瞧他的模样倒动摇了。
乐老板迈腿似乎十分费尽,浑身肥肉发颤,略显匆忙地从楼内走出来,见着苏鱼便笑道:“贤侄,可算把你盼来了。前阵还是个三寸多的娃娃,一眨眼已经长大成人了。真是白驹过隙、弹指一瞬啊。”
他端着一个极有福气的肚子,伸手怜爱地摸了摸苏鱼的头顶。江临、海棠、杨音三人突然升起极强的笑意,又不好意思笑出来,几乎要憋成内伤。苏鱼满脸通红,表情十分古怪。
乐老板笑眯眯地吩咐景平上最好的阳羡,苏鱼才发觉楼内不见什么客人,连应声的伙计只有三五个,站在边上离得远远的。
江临环视一圈,楼中结构、进出口了然于心。堂下三个伙计都是普通人,堂上的景平显露非常平和的气机。乐老板身上也无不妥,既非修行中人,体型也不像练家子。除此之外,一切都无可疑之处。
江临望向海棠,正好海棠的两汪湖水般的目光扫过来。他们彼此示意微微点头,这卧云楼并无暗藏危险。就目前而言,乐老板的来意还是善的。
江临暗松了一口气,原本他便猜测,天坛之中虽设下了局,却非死局,目的是让他与苏鱼一行人见面。这乐老板手段虽强硬,却十分有效。凭着乐老板与苏家的交情,卧云楼调虎离山引蛇出洞的本事,只要不暗藏祸心,倒可以考虑与之结为同盟,在北京也好行事。
乐老板似乎很高兴,长话短话将场上的人问候了一遍,称江临一行人为小友,感叹数番,故意避开“画聊斋”三字。江临十分有默契,不动声色地与乐老板谈天说地,谁都不提天坛的事。
江临沉得住气,苏鱼可就没这耐心了。他朝乐老板挖苦道:
“乐老板和善热心,怪不得是我爹的至交好友,不仅在卧云楼安排得舒服妥帖,还在城南给了我们一把好招待!”
乐老板两耷眉毛喜庆的翘起,摊着胖乎乎的双手,脸上略显兴奋,“略施小计、略施小计!你们这些年轻人太活泼好动,叫我一通好找。在天津接了苏诚兄叮嘱,我便知是一件难事。没想到,这江小友藏身藏得这般紧,卧云楼的人马在北京转了几天都找不着人影,只能出此下策了,贤侄莫怪才是。”
这乐老板避重就轻,倒把他父亲扯进来了,苏鱼气极反笑:
“我父亲让你照看我,难道还让你管上画聊斋的事不成?我爹的心可没这么大!你把江临骗出来究竟想干什么?”
乐老板眉毛集聚,脸上肥肉的褶皱层叠,表情七分滑稽三分委屈,“苏娃娃,要照看你就得照看你的朋友。北京地域广大,鱼龙混杂,若放任你们自己去,要找到猴年马月?保不准就出事了。我既答应了你爹,自然要替你安排得妥妥当当。”
乐老板说得肺腑情深,句句为他人考虑,但苏鱼仍不信服。卧云楼神通广大,在天坛各方势力前暴露画聊斋的踪迹,若别无所求,打死他都不信。正想开口争辩,在旁的景平也忍不住抢白,暗隐着怒气:
“卧云楼在商海驰骋,做的是真金白银的生意。你们这些阴阳道中人,一不会算账,二不会买卖,能有什么可利用之处?老板聚齐了你们,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别把好心当作驴肝肺!”
苏鱼喉咙一哽,吃了个瘪,满脸通红答不出话。
这倒是明摆着的一个事实。卧云楼做的是生意,阴阳道中人对他们而言确实没什么用处。画聊斋三字除了给卧云楼带来麻烦,确实没什么便宜可占的。
苏鱼哼了一声,不再说话。堂上一阵沉默,忽然,江临和乐老板同时笑了起来,笑得众人莫名其妙,苏鱼恼怒地正要开骂,杨音在旁霍然站起来,给江临一个示警的眼神。
原来杨音一直在用断流水查看楼外的情况。卧云楼这样一个新的环境,周围的形势复杂,她自然放心不下。断流水所至,正看见楼外几百米的街口,来了一群气势汹汹的人。她一惊不自觉便站了起来。
江临喝了一口茶,示意杨音不必慌张。不管来者是谁,有乐老板这个主人在这,自然轮不到他们这些客人操心。
乐老板嘿嘿一笑,让景平去看看情况。还不忘安慰杨音一番,“女娃娃尽管安心,外头来的大抵是徐常青。第一时间知道诸位在我卧云楼并胆敢闯过来的,只有明堂。不过这徐常青倒是个明事理的人,卧云楼的面子他不敢不给。”
苏鱼暗道,徐常青不是去了河西走廊了吗,怎么这么快回来了?看来他也发现了蹊跷,并不是个可以轻易蒙骗的草包。
不多时,景平便进来,身后只跟着一个年轻人。这个年轻人穿着笔直的西装,头发整整齐齐往后服帖着,油光可鉴。浓密的眉毛,白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