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归气,可兰船主并不敢违逆杜爷的话,只好忍着气,回了船舱取银子。
等他出来的时候,手里拿个不小的包袱,往李花儿手上一递,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李掌柜接好,这可是五两银子。”
李花儿秀眉轻扬,面不改色地将包袱接了过来。
好重的包袱,她虽然有了提防,也差点儿没抱住。
不过她却笑了。
原来这包袱里,是一堆一文钱的铜板。
这兰船主不敢违逆杜爷,就用这种方式,来恶心李花儿一下了。
李花儿拍了拍那包铜钱,浅笑道:“不愧是大船家,到底是有钱,我那小铺子里,便是把犄角旮旯都搜了,也找不出这么多铜板来。”
全不像和人吵架的时候,而是不高不低的声调,不轻不重的语气,听起来和玩笑一样。
却让兰船主更生气了。
李花儿说罢,又笑道:“兰船主还请稍等,生意之事,钱货两讫,让我慢慢数了来。”
兰船主冷笑道:“放心,若是多了出来,便当是我们杜爷,赏你的了。”
李花儿却已经转身,对那群小孩子招了招手,让人去寻了个垫子来。
“兰船主误会了,”待人将垫子送了来,李花儿坐在渡口上,将那包袱解了开,铺在地上,口中道,“我呢,是怕兰船主给少了定钱。”
兰船主差点儿背过气去。
李花儿说完了这句话,就不再说话,而是认认真真地,一枚一枚的铜板数着。
两千五百枚铜钱,数起来时间可不短,李花儿还慢条斯理地按着五十一钱银的顺序,给分好了堆。
这岸上的情景,变得着实诡异了起来。
一群有些怕还有些想笑的小孩子,一群或看戏或气极的大人,都在河岸之上,看着一个二八年华,模样英气俊俏的女儿家,数铜钱。
兰船主想走,可是钱是他给的,人现在要点定钱,自然走不了;
有对岸来的两艘渡客船,因着兰船主和那北面来的客船堵在了渡口,靠岸都难了些。
好在这渡口之上,常来常往的客船都有自己的位置,这才停好了船。
但是要下渡口却难了,毕竟李花儿就坐在渡口上,正点钱呢。
两艘船几十个渡客,擦着边才好容易下了渡口,那拿了大件东西的人,也只能等在渡口上了。
新来的渡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有那在渡口看了全程的人,就偷偷给他们说了。
人们自然都抱怨了起来。
相比于抱怨李花儿多管闲事的,更多的人是去抱怨兰船主无事生非。
“这么大的客船,难不成连五两银子都没有?还不是欺负李掌柜嘛。”有些清河村的或清远县县里的居民,都不太喜欢兰船主,就帮着李花儿说话。
话传到兰船主耳朵里,只把兰船主气得发抖。
这死丫头是故意的!
而李花儿只当不知道渡口上的情景,慢悠悠地数完了之后,起身向兰船主伸手,认真道:“这是四两九钱,零四百九十八个铜板,少两个。”
有那么一瞬间,兰船主已经要挽袖子过来打人了。
李花儿比他快一些,袖箭已经拿在手里,又说了一句:“少两个铜板。”
岸边的人,立刻都开始起哄了:“啧啧,两文钱也要少人家的吗?”
“快给了人吧!好大的商队呢!”
“两文钱的便宜也要占,好不要脸。”
“若不信,你们也数数嘛!”
自然,说这句话的人,被所有人怒视了。
兰船主涨着脸皮,从怀中又掏出了两文钱,扔在了地上。
李花儿也不生气,捡起来放在了包袱里,起身拿着包袱,回到了岸上那群孩子之中,又将包袱再次铺在地上,对孩子们道:
“今天端午节,横竖大家高兴,一人十文钱,自回去买糖吃,只一样,以后可不许每次我回家,都拦车、追车要糖了,惹了牛的性子,伤了你们。”
孙三贤听见,抢先笑问:“傻花儿,那买肉行吗?”
李花儿掩嘴笑道:“想买就买去,只不许抢,果儿,看着他们分钱,排着队分。”
说罢,又从怀中掏出了些散碎的银子,递给了里正道:“剩下的和这些,大概有个七八两了,就请里正拿回去,请些贡品,供奉龙王爷,今年雨水怪些,就求个风调雨顺吧。”
那里正听见了,乐得不行,忙道:“还是李掌柜有心,我这就去置办!”
一时间,河岸之上,人人都开始称赞起李花儿了。
兰船主更生气了。
那明明是他的钱!他的!
此时,那船上久未出声的杜爷开了口道:“别看了,快些靠了岸,好去做其他的事情。”
说着,他又语气阴森地补了一句:“兰船主以后,还是少说些话的好。”
兰船主腿一软,踉跄了几步,终于再不敢多言生事了。
……
李花儿看着小孩子们笑着闹着分钱,又和里正家常了几句。
内心深处,充满了胜利的喜悦呢。
就在此时,只听见那已经靠了岸的尹姓船主道:“这位……这位李掌柜。”
他本以为这就是个仗义执言的小女孩儿,可是见从兰船主到渡客,再到这里正都叫她“李掌柜”,就知道这小女孩儿的地位,起码在这小村子里,不低。
再看刚才那连消带打的举动,着实厉害。
所以,他的态度非常恭敬,还弯腰做了个长揖。
李花儿回头见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