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冯绍光想起了什么,脸色大变。
曾观澜的身份,勾出他很多记忆,刚才被中断的回忆豁然连成一片。再依他这个后世来的灵魂略微一思索,就明白了很多事情!
那自己从小敬重追随的表兄,为了手中的权利,是怎样无情地抛弃、牺牲他。
自己亲手领入教中,一手提拔为小头目的两个好兄弟,又是如何卑劣地趁他不在,踩他上位。
就像这一次行军,本来一直习惯步行的他,却被那烧炭工出身、比他年轻一岁的东王兄,教训有失天国南王身份,还特地赐他一顶鲜亮的黄绸金轿,让他行军时乘坐,减轻辛苦。冯云山无奈,只得感恩拜谢。
行军在前边的几个王也都乘坐黄轿过去了,偏偏他南王黄轿经过全州城门外时,城楼火炮突然就开火了,还被击中。
偏偏前两天,卢七在兴安至全州的一个小镇上,碰到两个全州城里逃出来的天地会兄弟,加入了后军当炮手。他们透露自己原是全州城里的火炮杂役,全州城的火炮多数调入桂林城中防守,仅剩不到四五门射程稍远的中等口径火炮。冯云山听卢七说起这事,印象还很深。
可是,适才以他乘坐的黄轿为中心,几息功夫起码落了五六发炮弹。这必定不是全州一个城门上的一两门火炮能做到的。这样费心布置,显而易见,只为除掉冯云山,而且事后还要推到全州清军身上。
莫非,历史上全州城破后,所有清军全被屠杀一空,全城焚毁,难道就是要掩盖什么?
多么狠辣!为了绝对的权利掌控,哪怕是冯云山已经退居第四把交椅,还要斩尽杀绝,不让翻身。冯绍光不禁打了个冷战。
事实上,如果不是后世的他穿越而来,引起未知的变故,冯云山现已然重伤。
冯绍光压低声音急切地对谢享才道:“享才,本王刚才中炮前,辨声音似乎有几发是从西面的湘山寺后而来。你速悄悄带人去查看,回来立刻密报给我。记得谨慎点,不要惊动众人。”
这种机密事情的调查,也只有谢享才这样的亲信才能放心。金田起义前夕,有一次谢享才因为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得罪西王萧朝贵,要被打两千棍,眼看小命不保。
冯云山看不过讲情,萧朝贵不准,最后还是冯云山跪在天兄附体的“六妹夫”萧朝贵脚前苦苦哀求,才保下谢享才一条性命。自此谢享才跟曾观澜、卢七一道死心踏地成为冯云山的亲信。
目送谢享才匆忙离去,一旁的曾观澜犹豫着低声道:“南王,您是怀疑有自己人……对您下手?”
冯绍光阴沉着脸,恨声道:“不是怀疑,而是肯定!现全州城内清妖不多,守城尚惶恐,我圣军绕城而过,城内清妖庆幸免难,断然不敢主动开炮挑衅。况我早知全州城内火炮极少,又岂能发炮如此密集。必然是天国内部,有人图谋我死,张胆到如此地步。”
“只可惜,我冯绍光虽然还是冯绍光,但冯云山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冯云山了!我看他们怕是要失算了!”
冯绍光转头看着似懂非懂的曾观澜,吩咐道:“让亲卫营加紧防范,严防下毒、行刺等阴谋手段。”
太平天国初期,一帮乡民出远门,没有一套正规的行军作战体系,沿途都没侦查,实在可怕。没有细作,就成瞎子啊,自己一定要早日建立细作队伍才行。冯绍光暗暗想道。
“谨遵南王谕令!属下和众兄弟誓死保护南王!”曾观澜连忙跪地应道。
曾观澜其实早有所察觉,作为最早一批跟随南王的老人,他旁敲侧击提醒过南王多次,可惜南王虽然才拔多智,谋划老练,奈何身在局中而不自知。
为人忠厚又不屑争权夺利,对圣教和天王忠心耿耿,为了天国团结大局,不惜忍辱负重,一步步退让至现在的局面。莫非对方赶尽杀绝的狠毒做法,让南王惊醒了?曾观澜心中不禁为之一振!
“立泰兄弟呢?”冯绍光想到什么,问道。他说的立泰兄弟名叫梁立泰,跟随他加入圣教的老弟兄,现在是后二军的军帅。
“南王,军帅大人为了保护你,带后二军圣兵去攻击城楼,吸引炮火去了。”
“糊涂,后二军可战的兄弟总共才二百余人,他要给我耗光吗?快把人给我拖回来!”
“好,观澜保证马上把劝他回来。”见南王急了,曾观澜赶紧答应道。
“南王,旅帅善人将鸡脚七大人请到了,给您看看伤。”一牌刀手亲卫过来通报。
“让他们过来吧。”冯绍光也想知道自己伤得多严重,他左胯骨一直疼得厉害。
亲卫营旅帅卢七领着一个留着小八字胡须、神情猥琐的黄袍中年人走了过来。
他就是太平天国有名的外伤郎中黄益芸,原本叫黄益云,为避讳南王云山字讳,改为芸,现任后军拯危急,职同监军。冯绍光知道他骨科外伤医术很高,他曾经当众把鸭脚砍下来,换用鸡脚驳接,敷上他泡制的草药,不久鸭子便能照样行走,由此人称之为“鸡脚七”。
黄益芸乍一看南王,吓了一跳!胸口的黄袍已被撒满鲜血,看样子,这回南王受伤非同小可!
解开黄袍,看看胸口的伤情,黄益芸不由愣住了。伤口不多,还都是轻微皮外伤,染红的黄袍上的血,应该是那名被弹丸击中的轿夫身上的。稍微严重点,可能就是摔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