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么就做什么,只随心之所往,如此模样,不正是以前阿青说我。
可如今,我怎就如此被束缚了手脚,囿于命运的囚笼里了。
阿青……你是否也觉得如今的我,已是面目全非了。
我心中忽然一记猛然的顿疼,眼眶将红,却又被我自己勉强抑制住,不让情绪外泄,让眼前的人看得分明。
原来人世间的无可奈何,不止草原上的那一瞬生死永隔,还有那样多,那样多,都是我那时未曾体会过。
才发觉,我竟抵不过这时间,就这样悄悄地变了。
那你呢?
眼前的人似乎也没有在意我脸上的变化,似乎仍沉浸在方才自己的一时戏言里,漫不经心地转过头来望着我,缓缓地将利害关系一一分析于我听:“姑娘可知,这朔夏已尽,怕是銮驾返回长安的日子也不远了。未央宫中,怕是不可能再像现在这番光景了。那怕才是真正的一入宫门深似海,即便是太皇太后的长乐宫,也是表面波澜不惊,其下却也是暗潮涌动。姑娘怕是比不上胭脂的好福气,可以在这甘泉宫中混混度日,进了长乐宫中,要再出来,就是难上加难了。”
最后,他犹豫了片刻,又缓缓道:“其实还有一件事,王爷要我一定要告诉你,说要你听后,回去好好思索,再做决定。”
我思绪有些混乱,一时间不知如何言语,只能满脸疑惑地望着东方先生,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谁知,他竟久久不再说话,只是凝视着我的眼底许久,又忽然不知所谓地轻笑了一声,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长叹道:“王爷让我告诉你,有一个人,在平阳侯府公主门前长跪不起,一天一夜,只为求你的一丝音讯。”
他说完,故意停顿了片刻,似乎是要我脸上愈来愈难看的表情,又继续说道:“也是这个人,因为知道了你的音讯,一直苦求公主带你出宫。可是身负军职,又不得慢军懈怠,只得每日换防后又去公主府上跪着,整整三日,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结果终于耗尽心力,骑营侦训时,当着当今陛下的面,从马背上掉下来。被建章宫监罚惩戒军杖三十,若不是公主求情派军医去医治,怕是要去了半天条命了。”
他如此一番循循善诱的解释,我终于知道了,王爷为何要问我这些话了。只觉得心中那阵钝痛再也无法被压抑住了,眼泪不自觉地就掉了下来。
他默默地看着我眼泪淌湿了罗衫,故意停了许久,才轻声说:“王爷让我问你,听完这些,是否仍像刚才,留意已决?”
我不说话,只是默默流泪,觉得此刻心如刀绞。
东方大人望着我,又轻声问了一句:“王爷让我再问你,如此乔木,当真能为你遮蔽风雨吗?还是只是一叶障目罢了。”
他这一句话,仿佛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我眼泪瞬间决了堤。
我也顾不得满面的泪,吸了吸鼻子,抬起头来,郑重地望着他的眼睛,声音因为哽咽略显嘶哑,却在安静的长廊之上格外清晰。
“世间有此‘为我’之乔木,大人觉得,阿鸾若是一味再求参天乘阴,可还配得上王爷如此的垂怜?”
东方大人望着我缄默了片刻,须臾才幽幽叹道:“王爷不亏,至少他没有看错人。你也不亏……你所求之人也不亏……”
说罢,他嘴角一撇,却不禁讪笑道:“怕是只有胭脂亏了,亏了她那样多的眼泪。”
我却半点也笑不出来,心中全然是阿青。
他定有事为我奔走,为我伤心了。他的心性那样纯良仁善,却是个最最循规蹈矩的,定是会恪守军规,不会玩忽职守,彻夜不归。既要随军操练,又要在公主门前为我求情,不眠不休,他毕竟不是铜墙铁壁,血肉之躯身体又怎能受得住呢?
见我只是默默流着泪陷入了沉思,久久不言,东方大人又轻声叮咛道:“这件事,姑娘还是好好想想吧,反正也还有几日的时间可以考虑,东方怕是不好再耽搁了,过三日再来跟姑娘询你最终的决定。”
说罢他抬手行礼告辞,我这才想起了什么,赶忙出声唤住他:“大人留步,阿鸾有一事恳请大人。”
他似乎并不惊讶,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望我。
我含着眼泪,从怀中掏出那方我原本答应绣给靖王的手帕,上面的针脚依然换乱不堪,锦鲤也是没头没尾,我想,他一眼便认得出是我绣的东西。
我将它递到东方大人手中,他无声地接过一脸狐疑地凝视着我。
我抬手齐眉,扣手鞠躬向着他行了一个大礼,抬起眼来,却痴痴望着那方绢帕半晌,竟不知该如何说起,忐忑一阵,只有把眼前人当做他方才能开口:“请大人替我告诉他,要他定要为我保重自己。”
东方大人看了看那绢帕,皱了皱眉,不禁哑然失笑轻声叹道:“这和王爷的那方绢帕,还真是像,难怪,难怪……都是一样的糊涂人呐……”
东方大人走后,我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回到书房中,在一堆简牍中发呆出神。
我原本已经认命的心又忽然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那个蔚然又深秀的身影,似乎又出现我的眼前,仿佛一个缱绻于心底的梦,从一片宁静湖心之中,再次泛起了涟漪来。
我当真还能再回到他的身边吗?
一切当真还能回得去吗?
我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