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月楼经昨日集体腹泻一事元气大伤,但未免与月扇坊拉出大差距,花娘强打起精神命姑娘们开门迎客。才巳时,月扇坊便已宾客满座。热闹程度虽不比昨日,但慕名而来的客人依旧比比皆是。而凌月楼生意大不如从前,好在有凌美人坐镇。两家主子明里暗里斗了一番,首轮交锋便得了这么个“不相上下”的结果。
前一日为城中百姓津津乐道的是月扇坊重振雄风,而这一日,街头巷尾、酒肆茶馆纷纷谈论的却是柳府灭门惨案。
月扇坊南大厅亦是如此。
台上云袖尽展婀娜,台下却无几人有心观赏,反倒三五成桌凑一块言辞簌簌,阵阵唏嘘。
“几百口人啊,居然一夜之间全部被杀,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简直丧尽天良啊!”靠近楼梯口的一桌围了四五人,一碧衣锦袍公子忿忿不平地拿手指重重地敲击桌面,其余几人也都面色沉重地点头应和。
柳氏一族百年来一直稳居金都四霸之首,近些年更一跃成为辛隶王朝首富,财势滔天。府中守卫更是常人难以想象的森严。而就如此高墙大院有权有势的人家一夜间惨遭灭门,这惊天大案天亮初便已闹得满城风雨。
据说最先发现惨案的那名更夫当场吓得晕死过去,醒来之后也是神志不清,嘴里喃喃不知道说些什么。
“现在柳府遍地都是尸体,据我在府衙里当差的兄弟说,全是一剑封喉。死者眼神迷离,显然连自个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可想而知凶徒出手又快又狠!”碧衣公子神色庄重地说着自个听到的消息,引得周边几桌客人纷纷停下来听他讲。
“那凶徒不但杀人,他还纵火!好在柳府占地大,起火的又只是书房,加上昨儿后半夜下得那场雨,火势没牵连到周边几家府邸。说来也奇怪,他别的都不烧,单单烧了书房。听说现场留下两具烧焦的尸体,我琢磨着十有八九就是柳老和柳小姐。”
他幽幽叹息,听的人一阵唏嘘沉默。
“等等!你刚说一剑封喉?”邻桌某一赭衣公子蓦然惊道:“该不会是名震江湖的第一杀手‘绝’吧?”
众人面面相觑,又是一阵唏嘘。
也有不知情的疑惑:“绝是何人?”
“据传江湖中有一杀手,姓名不详,男女莫辩。传言他性情冷酷,穿一身朱红斗篷,腰悬‘绝’字令牌,擅使软剑,剑术出神入化,杀人时全都一剑封喉。但凡是他认定的诛杀对象,从未留下过活口!”赭衣公子身出武林名门,说起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也冷不丁脖子瑟缩了下,“六年前他首次犯案就是在金都城,邢远珠设下天罗地网也未能将其捕获。自那以后江湖之中,绝字一出,闻风丧胆!”
众人沉默。
邢远珠是何人?当年“绝武林、冠江湖”的天下第一神捕啊!优秀如邢晏,比起其父邢远珠那还是差得远了!连邢远珠都抓不到的凶犯,真真是可怕……
赭衣公子寻思了会,又道:“但我听闻这些年他多在登封三城一带活跃,细想作案手法确与此次柳府灭门案颇为相似!”
“难道他又回金都作案了?”不知是谁冒出这一句,直吓得众人面如土色,眼里俱是惊骇。
这时,稍远处有人叹息:“唉,柳老一生修桥铺路,菩萨心肠,死了却不能落个好下场。也不知他哪里惹来的仇家,得怎样的深仇大恨才做得出这等子诛杀满门的事啊!”
立时有人压着嗓门附声:“诶!你忘了十几年前柳府也闹出过一件大事吗?”
眉目流转间,众人恍然,默契地选择闭口不谈。
在座的都是豪门公子,深宅大院里的那点事即便随着时间流逝鲜少谈及,却不意味着遗忘。
十几年前,柳府二当家为争夺家产与柳氏一族闹得不欢而散,大当家也就是柳老无奈之下只得将二弟逐出族谱。柳二另起炉灶,这些年瓷器生意虽不及柳府,倒也在金都城小有名气。
莫非真是柳二心有不甘?
可毕竟是亲兄弟啊,为了家财地位当真下得去手?
不过,既然当初柳老能狠心逐弟,难保柳二就做不出泯灭人性的事来。
虽满心疑惑,可谁也不愿再提及。这出头鸟可不好当!
柳家已灭,金都四霸残缺,保不齐柳二会就此撅起。柳二爷可不是柳老,今日这番话若传到他耳朵里,怕是会无端引来纷争。
再者,柳府出事也算不上平地起风波,前些日柳氏瓷窑的几条命案恐怕就是征兆。府衙大人摄于金都四霸之首的威慑力极力压下,可在座的非富即贵,时常与官府走动,背后的事也略微知道些。
最后思及各家情形,金都商会在柳老的带领下逐日壮大,商会内部包括整个金都城各大势力得以相互牵制。如今制衡的局面被打破,群龙无首,他们将要面临什么?最最重要的是,柳府庞大的家财势力将归何人受益?这可直接影响到商会会长的继任人选!
大厅恢复以往的笑闹,却隐隐浮动着不安的情愫。
二楼甲子雅间。千行正对着敞开的房门安静品茗,楼下一众情景皆入眼底。忽而紫色身影跃入眼帘,是刚到大厅的暮阳。三千青丝如瀑来不及绾起,轻薄的紫衫掩不住玲珑曲线,他不禁眉峰微拢。
暮阳面色煞白,漆黑的眼眸似一片荒凉的原野。她听到了那些谈话,字字句句把她心底残存的微弱希冀彻底粉碎。
柳家,真的彻底覆灭了……
初黎冷着脸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