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暮阳甚是纠结的样子,千行眸色一暗,疼惜地揉了揉她的发,笑说:“那我就打晕你,把你带走!”
他话里的坚定让暮阳心头微颤。
“那你记得一定要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打晕我。”
“好。”他再次将暮阳抱进怀里,紧紧抱着,眸色清明又镇定,“暮阳,我会带你离开这里。你一定要信我!等我!”
※※※
“坊主。”次日上午,暮阳走出房间,初黎早已候在屋外,“昨夜千公子一直留在院中,天亮时才离开。”
“哦?是吗?”暮阳漫不经心地应了句,神色淡淡,直接越过了她。
素来以冰冷示人的初黎竟有一瞬愕然。
“你准备一下,半个时辰后叫上木九,我们去城东瓷窑。”远远地传来暮阳的吩咐。
……
先前城东瓷窑遇袭一事后,暮阳不论去瓷窑、茶园,还是绣庄,一定会带上初黎。
接手柳家家业后,除却初期一段不安生的光景,焚毁众掌事情报册这一举动收拢了大片人心,逐渐地,各个生意重新步入正轨,形势一片大好,暮阳便减少了巡视的次数。
这次,她中毒在千草堂将养近月,坊中及名下积累了诸多事务都需她亲自过目。而月扇坊有几个精明的嬷嬷盯着,她倒不怎么放在心上。
初黎赶着马车,暮阳靠在车壁上翻阅近期账目。没事做的木九眨巴眨巴眼,准备闭上歇一会,暮阳忽然递给她一物:“看完告诉我哪里有问题。”
“啊?”眼前是深蓝封皮的账本,木九踌躇又诧异地抬头看向暮阳,却见坊主垂着眼依旧在看账本。
木九几乎怀疑自己幻听了。
“嗯?”木九久久未接过账本,暮阳终于抬起眼看她。平静的目光让木九浑身一凛,当即拿过账本,认真地翻看起来。
任英的才能较之其父,更为优秀,一圈巡视下来不见任何问题。午时将近,初黎先去驾马车,任英一路送暮阳与木九出来。
“任英。”停下等初黎的时候,暮阳缓缓开口,“今后瓷窑的事你直接与木九对接。木九,你这方面有不懂得,直接问任掌事。”
此话一出,震惊的不止木九,还有任英。而眼前东家一副淡定的样子显然不像开玩笑。任英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最先反应过来,恭敬地道了一声“是”。
“知道了,坊主。”木九也赶紧随声附和。
那边初黎已驾好马车等她们过去。暮阳边走边对木九说:“任英有能力有眼光有主见,好好把握,他会是最得力的助手。”
木九还处于晕乎状态,听后连连点头。
“你要记得,人心易变。即便是任英,也难保有一天他不会心生旁系。”暮阳忽然想起尊主说的,人与人之间的连结,无非“利益”二字。又道,“商场上,利益固然重要,而要别人诚心信服,利、威,缺一不可!”
木九一愣,点头的同时又想:“那,仁呢?”
马车已近在咫尺,暮阳回头冲她笑了一下,扶着初黎踏上马车。
……
中午,暮阳正在用膳。木九抱着账本跑进来,指着账上一处说:“坊主,我怀疑这是一笔虚假的账目。”
“下午,我们去绣庄。”暮阳轻抬了下眼皮,示意初黎。
……
绣庄内庭,掌事的点头哈腰甚是殷勤地送暮阳走出账房,随后在暮阳的许可下才离开去忙自己的事。
“坊主,我不明白。从方才的情景看,明明是账目有问题。柳家产业庞大,肯定有不少掌事跟他一样中饱私囊。难道,我们不该杀鸡儆猴吗?”木九皱着一张脸,对坊主的做法很是想不通。
“你以为,我们今日拿着账本来此,他不知道我们的意图吗?”院中有一石桌,暮阳索性坐下,耐心与她细说,“正所谓,人前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柳家产业下的每个掌事都是万里挑一的人才,也都是久经商场的人精。论圆滑狡诈,连我也要甘拜下风。”
“你知道杀鸡儆猴,也得明白敲山震虎。我们此行就是要让他们知道,没有什么人能瞒得过月扇坊,只是我们惜才,不计较罢了。他们是聪明人,会知道收敛。”
木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敲山震虎,不战而屈人之兵,果然是坊主惯用的策略。
“木九,你在月扇坊这么些年里应该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余光瞥见初黎正往内院走来,暮阳站起来理了理衣袖,淡淡道,“有的爱财,你就给他钱。有的好色,你就给他人。有的喜欢偷吃,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其中的度,须得把控好。过犹不及,也是很麻烦的。”
……
入夜,月扇坊点起彩灯,热闹非凡。
一连忙了数日,木九白天跟着暮阳去各处巡视,回来继续当她的跑堂丫头,又累又兴奋,直觉学了不少东西。
“咦?坊主?”木九上完菜,经过甲子雅间,发现门开着,里边却黑漆漆一片。她壮着胆子走进去,没想到站在窗边的竟是坊主。
不知从何时起,甲子雅间成了某位公子的专属包厢。那人不来,这间便空着。而坊主从千草堂回来后,那位千公子已许久不见来了。
“你过来。”
初夏,清凉的夜风送来暮阳清淡的声音。
木九踱步过去,站在她身后,望向窗外。本该是歌舞升平、宾客满楼的凌月楼,如今潦倒地关着门,木九不禁叹了口气。
“对凌月楼,你有什么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