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顾琛的书房中出来,公仪音的心情比来时更加沉重。
阿灵和阿素已经在门外等着了,见她面色不大好,也没有多说,只垂首安静地跟在公仪音身后。
雪下得更大了。
足下原本裸露出来的湿滑的青石板又被皑皑白雪覆盖住,露出深深浅浅的脚印。
寒风更加凛冽了,公仪音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抬头看一眼前方白皑皑的一片,长长吐出一口气,冒出的白色雾气在眼前缭绕。
这一刻,她忽然无比想念秦默。
公仪音向来是个想做便做之人。
用过午膳回了府,稍稍小憩一会,派出去打听的人正好回府禀告。
“启禀殿下,秦九郎今日休沐,这会正在秦府。”
“知道了,你先退下吧。”公仪音挥挥手,懒懒地从窗旁软榻起身,慵懒唤道,“阿素。”
“殿下。”阿素从挑帘,从外间应声而入。
“伺候我梳洗。”
“殿下要出门?”阿素看一眼窗外丝毫不见停的雪,颇有些吃惊。
公仪音点头,“去秦府,给我取套衣衫过来。”
见她是去找秦默,阿素没有多说,让阿灵进来与她一道伺候公仪音换好了衣服,又往手炉里重新添了炭火递给公仪音,这才退至一旁。
“外头天气冷,你们就不用跟着了。宁斐那里已经吩咐下去了吗?”公仪音看向阿灵。
阿灵点点头,“殿下,还是让婢子和阿素跟着您吧?”
“不用,我只是去秦府而已,很快便回来了。”
“正是因为去秦府婢子才不放心呢。”阿灵小声嘟囔。赏梅宴上安帝赐婚后秦氏宗主的脸色她不是没有见到,简直想要吃人一般,这个时候殿下去秦府,岂不是正好撞在他的气头之上。
公仪音微微一笑,“没什么好担心的,赐婚之时秦氏宗主既然没有反对,现在便不会再来为难我,你放心好了。”
阿灵这才消了声,朝公仪音笑笑。
两人送公仪音到了府门口,目送着公仪音上了车辇,又缓缓驶离帝姬府,这才转身进了府内。
天寒地冻,天地间是白茫茫一片,宁斐坐在车辕处,双手紧握缰绳,目不斜视。
车厢里没有任何动静。
他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素来古井无波的眼神中闪过一抹异色。冷风呼呼刮过,似迷了他的双眼,有些难受地眨了眨眼睛。
良久,他终于开了口。
“殿下,待会您去秦府,属下怕是进不去。”
公仪音此时正靠在车厢内闭幕养神,没想到车外的宁斐会突然出声,愣了一愣方才开口,“无事,你不用担心。”
车厢外似有一瞬的沉默,很快,宁斐低哑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带了一丝几不可闻的落寞,“是属下逾矩了。”
这时,他突然感到身后一阵暖香袭来。
转头一看,只见一只玉白优美的手从车辇中伸了出来,挑起车帘一角,露出公仪音精致的半面侧颜,隐隐绰绰,说不出的绝代风姿。
宁斐只看了一眼,便似被灼伤,慌忙地转过了头不敢再看,手中的缰绳握得越发紧了。
公仪音看着他宽阔却略显寂寥的身影,一时有些慨叹。
自打从冀州回来,她知晓了宁斐的心意,却因为一直自顾不暇,从未与宁斐好好说过一次话。现在想想,或许……她该将话挑明了说罢?
飞舞的雪花间或扑上她的面颊,带起一阵清冷的凉意。
宁斐的身子还维持着那般僵硬的姿势,不敢回头看她,却能感到公仪音的清亮的目光一眨不眨落在他的背上,这种发现,让他有些紧张,还有一丝说不出的隐秘的欢喜。
他知道自己不该有这种情绪。
殿下很快就要成婚了,她的驸马,是那个才冠京华姿容既好的秦九郎,与自己,一个身处云端,一个低至尘埃。
从来就不曾有过希望,自然,也不会失望。
可是……心底最深处,还是会有淡淡的痛意划过。终究……是他肖想了。
两人都维持着这样的姿势。
良久,公仪音幽幽叹口气,将帘子一侧挂在车厢处的银勾之上,手中捧着手炉,悠悠然开了口,“宁斐,你的心意,我知道了。”
宁斐身子猛地一颤,握住缰绳的手不由自主一扯,驭车的牛吃痛,发出一声哀嚎。
他慌忙稳住车身,却连呼吸都屏息起来,既不敢回头,亦不敢动作,一颗心像是要从胸腔中蹦了出来,不受控制地乱跳。
他习武已久,又是暗卫,已经很少有这般情绪波动的时候了。
殿下说,她知道了自己的心意?
一时间,宁斐恨不得地上能有条裂缝他钻进去才好。明明寒风扑面,宁斐的面颊却是火烫灼人。他沉默,耳朵却是愈发竖了起来。
心中又是羞愧又带了丝隐秘的期待。
在他看来,殿下是云端的仙子,不是他这种凡俗之人可以亵渎的,哪怕想想……也不可以。可是自己却对殿下生了不一样的心思,哪怕只是很淡很淡,也让他感到的羞愧。
“宁斐……你很好……在我心里,早已将你当成了家人。”看着宁斐肩头的颤动渐小,公仪音叹口气,接着往下说。
宁斐又是猛地一颤。
他此刻心中说不出是何滋味。与其说是失望,倒不如说是如释重负。
殿下说,她把自己当成了家人。
这么说,自己在殿下的心里,还是占有小小的一席之地的。这个发现,让他心中的阴霾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