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排放污水超标,要封停整改。”青哥在电话那头的语调是很歉意的,“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一招——这边市里环保局根本没存在感的,张姐一个外地人,能量真没想到有这么大。”
其实用这个理由,青哥家的小厂还真不能说是完全被冤枉——服装企业,只要和水洗沾边,一般都是用水大户,水体污染确实不是开玩笑的,尤其是做牛仔裤的厂子,这问题更严重。当地政府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基本就是n市的支柱产业之一了,不知养出了多少个百万富翁,解决了多少就业岗位。在这样的情况下,当地的环保局存在感怎么会高?
在n市服装厂扎堆,竞争激烈的情况下,大部分厂家都不会在排污上投入过多,青哥家的厂从前只做裁剪整烫还好,没考虑过这个,这一批衬衫面料需要水洗,他们也是新租了机器,没想到就栽到这上头了。虽然就排了半个月的水,而且水洗棉布污染也不高,但到底机器在那里,说你超标还真没辙。最惨是一厂人对业务都不熟悉,要辩白都不知从何说起。
“货呢?”乔韵最关心的是货,她也知道青哥是尽力了:他们最怕是被举报制假售假,竹子家店里该下架的衣服都下架了,青哥这半个月都没怎么在凌晨3点以前上线,一整晚一整晚在外组局拉关系。“现在存货能撑到什么时候?”
“我之前给看守塞了点钱,成品都拉走了,现在还有几千件半成品货都还在厂里,工人根本没让他们进去,之前执法局的人过来,差点酿成冲突,被我拦下来了。我爸今晚会去市里跑跑关系——不过在这之前肯定得停工,预定8月中发的那两批货,可能是不能及时出来了。”
要不说他是做事的人呢?服装厂再小,也是几百万的机器,环境污染这事要罚款,也不是几十万能了结的,更重要的是本来预定半个月后要出的那批货,牵扯到几十万现金流和极为繁琐的售后服务,往大了说,甚至还有竹子家的商誉,这么多的事都压在他一个小年轻头上,青哥的语气却还是一点都不着急,他的歉意,主要还是因为之前谈好给付的第二笔分成,“我初步打算,那批半成品就先放着好了,和市里扯皮归扯皮,不能耽搁生产,我带工艺书到浙江跑一趟,看看能不能出点急单,至少把9月以前的货做出来,只是这样以一来,说好下周给你的那笔钱,可能就要拖一段时间了,”
跑服装的资金链都紧张,尤其现在青哥转行做大批发商,找的都是外省厂家,头回合作又是急单,定金一般都给得高。虽然衬衫卖得好,但现在乔韵拿到手的也就是一百万而已——不过现在她并不着急用钱,三言两语安抚了青哥,让他放心奔走。乔韵挂断电话,转身对着电脑,若有所思地敲起了鼠标:这上面做到一半的3d版图还在转圈,密密麻麻的虚线和数据,一打眼看得人心烦意乱,沉浸在其中时还好,一走神再回来,根本都不记得自己刚才摸索到哪了。
3d制版在2007年,几乎还是只存在于概念中的功能,仅有极少量软件尝试将它实用化,乔韵买的这款软件只有英语版,一年的使用许可就是2000美金,若不是做网红,她连学习的机会都没有。这几天忙里偷闲,刚开始啃教程就出了这档子事,乔韵几次试着重新集中注意力,但均未果,索性一把关掉屏幕,拿起素描簿,躺到懒人沙发上翘起脚,望着天花板发呆。
只要是搞实业的,不可能没遇过风浪,服装厂被封,这点事还不足以让她的世界天崩地裂,就放手让青哥去处理也并无不可,只是自己带的小弟,被人欺压到头上,不撕,能忍?
抛开这股洪荒之力不谈,现在团队太小,没有缓冲,一有突发事件,青哥顾此失彼,网店这边的发展必然会受到影响,一次两次还好,但……不把张姐撕垮,难道青哥和她一直斗下去?
这个大批发商远在天边,和乔韵除了q.q通话以外几乎不发生联系,即使她功力了得,也不可能隔空撕碎吧?倒是有个方法能够立刻转移焦点,那就是她出面针对张姐,把张姐的火力吸引过来——反正撕她的人不会少的,也不少张姐一个……
这个计策散发着淡淡的馊味,乔韵玩味了一会又放下了,她闭上眼漫无目的地搜索着最零碎的线索:她和青哥一直最怕的都是制假售假这个把柄,这是真可以入刑的,说起来,张姐才是制假售假的大盘商——不过这一来,也有可能会得罪不少大厂家…
伴随着轻微的嗡嗡声,她的电话响了起来,乔韵扫了屏幕一样,眉头一皱,想了想,还是接起来。
“找我有事?”她的语气不太好,冷冰冰直来直往。“和秦巍有关?”
“如果我说有,你是不是下一秒就要挂?”对面的回答是带笑的,乔韵二话不说,拿开电话就要揿挂机键,但电话那头很及时地叫起来,“哎别真挂别真挂啊,我就是和你开个玩笑——”
哔的一声,乔韵直接就把电话给按了:她从来不惯这种臭毛病。
电话再响了两次,看人名没变,她都没搭理——范立锋大概也知道错了,他没再打来。
过了五分钟,白倩打来了。
“娇娇——”她有些无奈,又忍不住带笑,甜甜的声音透过电波一传过来,乔韵就懂了。
“范立锋又找你来说情呀?”她有点恨铁不成钢,“你干嘛每次都听他的?倩倩,范立锋给过你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