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面色疑惑:“战争跟农耕怎么讲,也跟嫡庶之分有关?”
烟芜写道:开元盛世、贞观之治时人丁数曾逾千万。臣女还曾听闻,逢战乱人丁数削减近百万。
其实不是听说,而是先皇自己在密诏里面写的。
皇后肚子里不缺学问,对于历史上的盛世也不陌生。迟疑问道:“男子多娶几房妻妾,可以多增添些人丁。而战争一开,便要损耗百万兵丁,加上农耕,就需要更多的人。所以,三妻四妾能流传至今。卜算子,我这样说对吗?”
烟芜抿了抿唇才点头。算是说到一些关键之处了。
嫡庶之分的根源,除了古代死亡率高,需要大量新生人口打仗、种地、服各种劳役外,还在于古代是一个宗法制父权社会的完整体系,说简单点就是嫡长子继承制。
不过,那些复杂的理论不适宜给皇后讲,讲了也听不懂。
皇后却突然跟魇住了一样,嘴里反复念叨:“农耕,战争,盛世,人丁……”
一边向甬道上缓缓移步,看样子是打算回寝宫。
烟芜站在原地凝望那个孤单背影,真心希望皇后能放宽胸襟,若一味向男人索取宠爱,会活得很辛苦。
皇后回到宫中,痴痴呆呆,叫唤也不应,将宫人都吓坏了。最后,大宫女不得不将皇上请过来。
皇上刚进来时还觉困惑。“皇后不是跟卜算子在一起吗,卜算子人呢?”
宫女们纷纷跪地,惊慌不已:“皇后先前在御花园同卜算子说话,让我们下去。后来,后来皇后娘娘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回来,奴婢也不清楚怎么回事。”
皇上撇开疑惑,轻轻摇晃皇后的肩膀,唤道:“梓童,梓童。”
皇后慢慢转过脸,如梦初醒。“皇上,你来了,臣妾盼你好久了。”
皇上见她恢复正常,令道:“都下去吧。”
皇后丝毫没察觉宫人的动静,凝视皇上的眼神深情如故,光洁如鸡蛋壳的脸庞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梓童,可是身子哪里不适?”
皇后摇摇头,浅笑嫣然。
皇上低声道:“你将朕吓了一跳。给朕说说,方才怎么失魂落魄的?”
皇后目中含泪,柔情婉转。“皇上,您是不是想成为唐宗宋祖那样的圣明之君?”
皇上愣住了,梓童怎会突然问起这个,她一向只爱作画吟诗等风雅之事。
“皇上,臣妾悟了,臣妾愧对皇上。”
“梓童,你究竟是怎么了,可是卜算子说了什么?”
皇后摇头。“卜算子点醒了臣妾。皇上是圣明之主,我也该做长孙皇后那样的贤德女子,才配称得上一国之母。过去,臣妾总是多愁,又爱耍小性子,惹皇上烦心了。”
皇上不知道卜算子究竟说了什么,但眼见皇后如此识大体又柔情似水,心下自然欢喜。
这晚,皇上便直接宿在广仪宫了。
而皇后,对那一番嫡庶论记忆尤深。一个小姑娘都能跳出家长里短儿女情长,自己这个国母怎可落后太远呢。
同时亦觉皇上慧眼。有这样的人辅佐皇上,皇上的担子才能减轻,陪伴她的时间才能多些。
皇后一念放开,精神亦随之爽朗百倍。
烟芜出宫后就筹备更换院子的事。
再有一个多月就要过年,到时候天寒地冻忌讳又多,更不好挪动。将想法跟老太君一说,老太君没有异议。
主要就是两点,傅烟芜带着馨儿搬到合欢苑,珠二叔跟秦彻住进琉璃院。明月继续留在琉璃院,以秦彻的身手,保护明月不成问题。
这样,明月跟馨儿能隔远点,日常也好保持距离;再者,明月跟她住在一个院子也多有不便。
这样的安排,秦彻听了格外满意。
傅烟芜的丫鬟多,加上丫鬟们练字的书桌、屏风、妆奁箱笼等物事,彻底搬完需要好几天。
也许是要离开这个住了许久的地方,过了子时,傅烟芜依旧没有睡意。脖颈上的璎珞,叫她硌得慌。
师父说这个东西不能离身,她连沐浴都没取下来过。但是,今晚,璎珞硌得她根本睡不着。
莫名心烦气躁,也不知道为什么。
烟芜狠狠心,将璎珞取下来放到枕头边,数了会绵羊,慢慢进入梦乡。
万籁俱寂的西园,一个婆子出去解手,看到远处一团亮光。解完手出来,那亮光还在。婆子很是好奇,便顺着亮光走去,走着走着发现竟然到了琉璃院外边。
婆子揉了揉眼,只见一间屋子顶光芒万丈,如佛光普照。婆子吓得跪倒在地,口中直念阿弥陀佛。亮光久久不散,婆子才怕怕地回了自己屋,叫嚷着菩萨显灵。
傅烟芜睡得香甜,突然感觉被人捂住口,吓得须臾张开眼。一看是秦彻,心才定下来。
她这会正带着起床气,直坐起身,不悦地盯住秦彻,像是质问他大半夜搞什么鬼。
秦彻不禁好笑,这丫头,难得耍次脾气。其实,偶尔生生气还蛮可爱。
烟芜恨不得翻白眼,他这会摸进她房中是发呆来了。于是,狠狠掐了下他胳膊肉。
秦彻忍住痛,小声道:“你出去看看。”
烟芜披上件袍子,朝院中走去。一到门边就感觉到不对劲,院中亮如白昼。抬起头,屋顶镶了一层金边芒刺。烟芜心脏砰砰直跳,这金灿灿的光芒,可以闪瞎她的双眼了。
二话不说奔入卧室,将璎珞戴上颈项。再出去一瞅,光芒果然消失了。
烟芜捂着胸口,后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