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不晓得他是何身份,听他自称“臣”,该是与之前的梦一样,是侍卫一类的人物,便称他为“大人”了。
“谢殿下。”
单逸尘谢罪起身,然他身形颀长,这马车顶却高度不足,往日里挺拔的男子只能微俯着腰,落在阮墨眼里真是好不憋屈,便将本要问的话咽回去了,提议道:“单大人,不如我们先出去?”
刚在这儿眼睁睁看着两个宫人丧了命,她总觉得心里发毛,想出去透口气缓缓。
“是,殿下请。”
他走在前头,先跳下了马车,而后回身扶她下来,周围席地而坐的亲卫和宫人们立即站起身,朝二人行礼:“殿下,督主大人。”
阮墨颔首示意,跟在单逸尘身后走了两步,突然猛地停下脚步,愣在原地。
等等,他们说什么……督主大人?
岂不就是她母亲派来护送她的那位宠臣?
那、那……单逸尘他……是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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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暗,林间暮影重重,隐约能听见一两声凄厉的鸟鸣。
巽王已开始行动,想必是要在阮墨回到皇城之前将之刺杀,既有了第一回,难保后面不会再有第二回、第三回……依原路走只怕是处处伏击,单逸尘决定兵分两路,让残余的兵马及后来赶到的西厂精兵护着空的马车继续走原路,掩人耳目,而他则独自带着二皇女抄近路,先回皇城,之后与他们会合。
如今过去半月有余,这段时日两人一直在山林之间行走,吃的是野味与果子,住的是山洞和树洞,瞧瞧两人身上原本光鲜亮丽的锦服都成了脏兮兮的破袍子,便知晓他们过得多狼狈了。
好不容易,终于听闻前方有个城镇,阮墨当真是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能快些走到。
然而一路上左顾右盼,不仅要避开无处不见的枝桠,以免被划伤了脸,还得提防脚下是否有什么不能踩的东西,提心吊胆,气喘吁吁,却还是未能见到城镇的影儿。
偏生前面那个男人还不等等她!
男人……
男人……?
啊,真是要魔怔了……
她现在连把这个词儿安在他身上,都觉得有些莫名的别扭……
这场梦,真的不是在与她开玩笑吗?
他本就冷漠寡情,如今还缺了那什么什么的,也不晓得还能否喜欢上人了,她要想让他动心,估摸着会比登天还难……即便是师父那般厉害的人物,似乎也不曾对一位公公下过手吧,更何况,是她这般资质的?
不妙,当真不妙……
她怎么感觉,现在比半月前被刺杀那会儿……更绝望了……
“殿下。”
单逸尘察觉身边没了声响,回头唤了一声,见她站在原地久久不跟上来,正用一种极为奇怪的眼神直直盯着他的……某处。
他不大能理解她的意思,但过去这么看过他的人,不是嫌弃便是嘲笑,她与那些人的想法大概也差不了多少。
不过,那些人早已不在世上了,至于她……留着还有用处,他也懒得与她多计较。
“殿下累了?”单逸尘大步往她跟前走去,对她匆忙收回目光的小动作视而不见,垂首问道。
“咳咳……嗯,有点吧……”阮墨轻咳了两声,尴尬地掩饰自己的失礼,“单大人,还有多久能到?”
“若以臣的步速,天黑前能到怀德镇。”
她抿唇,听出了他是在委婉地说她拖后腿,弱弱地问:“那……以我的步速呢?”
“……”他思虑片刻,放弃作答,直截了当道,“殿下若不嫌弃,让臣背着走会快许多。”
“背?那你岂不是很累……”
“无碍,臣耐得住。”他半蹲在她跟前,背对她沉声解释,“若天黑前不能到,便只能委屈殿下再睡一晚树洞……”
话音未落,背上却忽而一沉,前一刻还在纠结的姑娘立即毫不犹豫伏上了他的背,还生怕他反悔似的,攀着他的肩道:“有劳单大人了。”
那树洞里的虫子多得可怕,还会往衣裳里钻,她是打死也不愿再睡了。
单逸尘面无表情地颔首,沉默着将她背稳,足尖轻点,使轻功向前奔去,敏捷而迅速地穿梭于山林之间,很快便走出了一大段路。
在不远的前方,怀德镇上的点点灯火已悄然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