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世宇眸光几不可见地一黯后,点了点头。
二人相携着离去,顾如归盯着地上已然混乱的混乱的棋盘看了片刻,然后捡起地上的枯枝,循着他的记忆,把棋盘恢复到没被踩坏的模样。
圈叉各执四子,是平局。
他小小的眉头拧了拧,下意识地抬头看向着急而来的父母和医生时,脸色顿时蔫了。
顾如归这次乱跑被顾蕴文好生训斥了一顿,就连平时公务繁忙的父亲也出了声。
他向来惧怕自小就严厉的父亲,这次过后,他学乖了好几天,但是不知为何,脑中翻来覆去都是容世宇下在地板上的那局已成平局的棋子。
那天中午,母亲在病房里守着他睡午觉,他闭着眼睛,脑中却是在为那盘棋子纠结,所以当病房门被人推开的时候,他听见了。
来人的脚步很轻,然后一道压低的女声响起,她称呼母亲为“顾医生。”
对此,顾如归并不吃惊,因为跟“顾太太”“顾女士”一样,称呼母亲为“顾医生”的人也多如牛毛。
但是他之所以会偷偷睁开眼睛是这道女声听起来很熟悉,而且顾蕴文唤她“容太太”。
几天前,顾如归听过这个称谓,是从那个偶遇的男人口中,那时候他的话语里带着疼惜和宠溺,而母亲此刻的声音里却是带着几分肃穆。
她们很快就走到病房外交谈,具体的谈话内容他听不清楚,但是隐隐好似听见徐蔓萝的声音哽咽,似乎是哭了。
还没来得及细想,病房门被顾蕴文推开,她错愕地看着已然瞪大眼睛的他,脸上愧疚不已,“抱歉,是妈妈吵醒你了吗?”
他摇了摇头,看向门口的方向,不免有几分好奇,“妈妈,那个阿姨是谁?”
顾蕴文掖了掖他的被角,“是妈妈的一个朋友,她的丈夫生了很严重的病,想请妈妈帮他治疗。”
顾如归脑中浮现出容世宇淡笑地脸庞,莫名地追问了一句,“那妈妈会帮他治疗吗?”
顾蕴文摇了摇头,“归儿,妈妈只是医生不是神,有些病,妈妈治不了。”
顾蕴文的教育方式与他人不同,她不希望孩子活在过分虚妄的世界中,也不想给他塑造什么高大上的形象,力所不及的东西,她从来不曾编造一些美好的谎言来欺骗他。
徐蔓萝的请求她尽力可她无能无力,即便现在面对的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她也选择实话实说。
顾如归从小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自然知道她的话是为何意。
他沉默了片刻,才看向顾蕴文,“妈妈,我不想住院了,我想回家,我好久没看到妹妹了。”
顾蕴文揉了揉他的脑袋,抿唇一笑,“妈妈已经跟你的主治医生问过了,再过两天你就可以出院了,妹妹也想你了,整天对着妈妈‘咯咯’‘咯咯’地叫个不停。”
他眼睛一亮,想起妹妹软软濡濡的脸庞,不由心都软了,“真的?”
“嗯。”
得到顾蕴文的肯定,顾如归这一夜睡得特别安稳。
第二天,他又去了病人休闲区,不过这一次是他是经过同意,光明正大走出病房的。
他径直来到几天前坐过的那条长凳上旁,那天容世宇画下的棋盘早就被人踏平了,他歪头想了想,偷偷从身边的小树上折了一条枝条,蹲在地上学着那天容世宇的样子在地上开始画横横竖竖。
不一会儿,一个简易的“棋盘”生成,相对于容世宇笔直的线条,他手下的棋盘就好像被漩涡扭曲了一样,歪歪斜斜地格外不堪入目。
顾如归拧了拧眉,这时候一双鞋子出现在自己面前。
抬头看去,只见容世宇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面前,他依旧穿着病号服,此时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顾如归被他墨黑眼底的笑意看得有些局促,慌乱地把棋盘抹掉,“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很无聊。”
容世宇嘴角噙着笑意,他抬手大大方方地折下树上的一截枯枝,问他:“我刚才可什么都没想。”
顾如归哑然,他看了眼手下已经不成样的棋盘,破罐子破摔的姿态,“我承认,我这几天脑中确实一直在想那盘棋局,我觉得那盘棋不应该那么下。”
“哦?”容世宇微怔。
“圈应该下在这里……”他的话语止住了,别过脸不好意思道:“你先画个棋盘!”
容世宇哈哈大笑,笑过之后却是按他的要求,规规矩矩地画了一个棋盘。
顾如归不得不承认,他的棋盘画得比自己好多了。
他扁了扁嘴,手里的枯枝在容世宇那天弈棋的第一步上画了一个圈,并在圈旁边画了一个叉,“你是圈,我是叉,我们跟那天一样,下一盘棋。”
容世宇饶有兴致地瞥了他一眼,久久未动。
顾如归有些不耐烦,抬头催促着他,“快点!”
容世宇抿唇,指下微动,一个圆圈在地面上形成。见状,顾如归迅速地画了一个叉。
相对于他的急躁,容世宇显然要随性很多,午后阳光把二人一大一小的身影拉上,落下树影斑驳。
“等等!”突然,顾如归惊呼了一声,“不应该画在这里!”
容世宇的动作顿了顿,偏眸疑惑地看向他。
顾如归在他本来要落子的地方往右边移了一格画下了一个圈,然后扔了枯枝骄傲地看着他,“你看,只要那天你把倒数第二步落子的地方移到这里,你就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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