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见他们在路上和迎面而来的邻居打招呼,看见沈太太侧身给丈夫整理领子,看见有自行车行驶过的时候,沈教授下意识地揽住妻子的肩膀。
在她印象之中,沈教授与沈太太从来都没有互相表现过爱意,但她却不曾怀疑过他们的感情,看着二人互动的细节,她蓦地顿悟母亲当初对自己所说的那番话的含义。
轰轰烈烈的只是爱情,细水长流才是生活的根本。
父母之间的感情不曾轰轰烈烈,可他们却平平顺顺地相濡以沫了一辈子。
这样久处不厌的感情让人羡慕,可并不是每对夫妻都能拥有,在这世上,其实有很多的无可奈何,想找到那个愿意携手相伴的人,很难!
看着二人走进小区,阿纾垂眸看向自己的手心,“回去吧。”
顾如归凝眸看向小区的方向,眼底若有所思。
*
夜凉如水。
阿纾披着一件薄外套坐在露天阳台上,想着刚才和笙歌的电话内容。
她说:“阿纾,今天向警官又旁敲侧击地问起你的下落,只是这一次我没有瞒他。容教授说无论你现在心作何属,但是当初的事情终究是你亏欠了他,无论结果如何,都应该给他一个交待。我觉得他说得对,在我看来,当年的事情中,向警官确实最为无辜,明明满怀期待,最后得到的却是毁灭性的打击,你能想象如他那般洒脱随性的一个人,这一年来却耽于买醉的情景吗?而那时候,容教授久睡不醒,可就算心里再如何难受,他也从来不曾我面前表现过半分,每次看到他强颜欢笑抱着豆豆玩耍的时候,我都有种深深的负罪感。阿纾,向警官是个好男人,他不应该被如此对待。”
阿纾突然忆起不久前在医院看到的向启,与当初的意气风发相比,如今的他的确如笙歌口中所说的那般沉寂了许多,那时候只顾着走,没来得急好好思索他那时候的异常,现在仔细想想,当初他说出那句“当年在美国你答应我会考虑的事情,我一直在等你的答案”是如何的心绪纷杂?
她觉得自己是个罪人,虽然从来不意伤害谁,可是到头来却伤害了很多人,爸爸、妈妈、念念还有……向启。
可是伤害既已造成,如何狡辩都只是徒然无功,不可否认,小歌说得对,当年的事情,她无论如何都得给向启一个交待。
只是,该从何交待呢?
阿纾扯了扯唇角,望向一望无际的夜色。
夜色再朦胧,也有天亮的时候,可是心里蒙了尘,还能擦干净吗?
这一夜,她一夜无眠,却不知道,她在阳台坐了多久,顾如归就在暗处站了多久,直到破晓之际,她终于倚着躺椅沉沉地睡过去,他才从角落处走出,顺手掀了一张搁置在沙发上的薄毯走向阳台。
露天阳台上,顾如归俯身用薄毯将阿纾包裹住,在晨曦中注视着她的睡颜。
沉睡的女人身子单薄,削瘦的小脸因为这些日子的调养难得有了些光泽,眼睫毛覆盖在眼睑上,落了一层淡淡的阴影。
他一直都知道,较之妹妹,她不算美,但是家庭熏陶,她的身上有股别人所没有的书卷气,这股书卷气在她沉睡时,体现得更加淋漓尽致。
浮光浅浅,女子的面庞恬静润雅。
顾如归忍不住抬手碰了碰她的脸颊,一夜久站的缘故,他的手指有些凉,触碰到阿纾肌肤的时候,她下意识地就躲开了,嘴唇不意擦过他的唇,凉意慢慢消却,呼吸变得滚烫无比。
手指霎时僵硬在了空气中。
良久,他的手指转了个方向,一手绕过她的脖颈,一手绕过她的膝弯,稳稳抱起她朝卧室的方向走去。
顾如归下楼的时候,芳姨正在准备药膳的食材,他瞥了眼她手上的中药,说:“沈小姐不喜欢药味,有没有办法用其它食材把药味遮掉?”
芳姨偏头想了会,“我试试。”
“嗯,最好是能让她觉得自己不是在喝药,而只是平时进食。”
*
阿纾的睡眠时间并不长,在床上睁开眼睛的时候也不过早晨九点。
初醒的思绪迷茫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此刻确实是在床上,她记得自己昨天晚上是在露天阳台上想事情,后来抵挡不住困意闭了眼小憩……
芳姨并没有住在别墅里,那么至于她怎么回卧室的,答案显而易见。
她按了按太阳穴,并没有想太多。
阿纾不习惯早起,九点多在她看来很早,但是顾如归已经去公司很久了。
芳姨看到她下楼,与她打了声招呼,返身回到厨房把她的早餐端了出来,早餐并无特别之处,唯一让她诧异的是每日必喝的药汤今天换成一碗普通的汤。
她感到奇怪,随口问了一句,“芳姨,今天就喝这个?你确定没有端错,不会等下我喝完了不让我出门吧?”
芳姨高深莫测地笑了笑,“没有错。”
她虽然狐疑,但不用喝药汤的认知让她乐得轻松,毕竟实在不喜欢那一股浓浓的药味,况且今天的汤竟然出乎意料地好喝,她比平时多喝了小半碗。
阿纾吃完早饭,便接过芳姨递来的保温桶开车去医院。
她刚走到病房门口,就看到病房门口背对着她站着的一抹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