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情深来到方明坤身侧,弯腰去拉他的手臂,“干爸,你起来。”
有下班的护士经过,看到许情深时走了过来,“许医生。”
小护士一看她的样子,吓了一跳,她印象中的许情深向来是坚强干练的,“您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许情深背过身,轻拭发红的眼眶。
小护士依稀从方明坤的话语里听出些什么,她拉了下许情深的手,“让这位伯伯别白费力气了,星港的态度在这……”她欲言又止,低声道,“就算进了抢救室……你知道的,蒋先生的意思很明确,既不能施救,也不能坏了星港的名声。所以,你们还是别在这浪费时间了。”
许情深鼻尖酸涩难忍,以至于说话时喉咙口都在哽咽,“我知道,谢谢你。”
“那我先走了。”
许情深轻点下头。
夜幕彻底落下去,星港医院门口的人越来越少,方明坤靠在许旺身上,没了力气。
许旺朝站着一动不动的女儿看了眼,“情深,回去吧,这样下去就连老方都撑不住的。”
“好,”许情深回了一个字,半晌后,这才继续说道,“我们回去。”
许旺拍了拍方明坤的肩膀,“老方,你别这样,走吧。”
“不——”方明坤尽管浑身无力,口气却仍旧坚决,“医院的人不肯收治,也好,我就陪着我儿子死在这。”
许情深神色晦暗,眼眶内再度有泪水在打转,远远的,一束灯光忽然射过来,正好落在她身上,许情深觉得刺眼极了,可她懒得抬起手臂去遮挡。
车子很快在路边停下来,雪越下越大,许情深看到一抹身影下来,他走到后车座旁,将车门打开。
一把黑色的大伞在头顶撑开,蒋远周出来的时候,满身都是黑,他身形气质极好,搭配长款的大衣威风凛凛,他站立在茫茫的白色中,卓尔不群。蒋远周站定在车旁朝她看去,菱形格的围巾搭在男人颈间,两边长度不一,只是摆了个最好看的造型。
车前大灯打在许情深跟前,将她的身影完全包裹其中。
她视线定定看着前面,蒋远周右侧几米处,是高高竖起的路灯杆子,呈伞状的铁皮将灯光约束成昏暗的圆形。有白色的雪花落到灯光底下,许情深看到它们拼命跃动,好像都飞蛾扑火般朝着蒋远周扑去。
这样的男人,又有多少女人也是宁愿拼得碎骨一次,只求他温柔以待一分钟,一秒钟?
老白朝着蒋远周似乎说了什么话,男人一动不动,形如雕像。
许情深垂下眼帘,不去贪图一眼的温存,蒋远周来星港,大抵是因为方明坤的不肯离去。蒋远周向来注重星港的名声,不肯收治这种事如果被媒体捅出去的话,实在麻烦。
许情深转身要去拉方明坤,视线一抬,忽然看到医院内走出好几人,抬着担架,正冲着她这边快步而来。
他们经过许情深的身旁,继续向前,她忙转过身,看到医护人员来到方晟的车旁,你一句我一句的说话声很快拂去了夜色的寂寥,许情深觉得周身冰冻住的血液好像在复燃。
“快,抬着腿……”
“这样不行,使不出力,你到另一边。”
“好,一、二、三!”
许情深看到方晟被抬到担架上,许旺激动地拉着方明坤,“快起来啊,医院有人出来了,老方!”
这一切快得令人猝不及防,许旺搀扶着方明坤起身,他膝盖发麻,一步都走不出去,许旺忙蹲下身替他揉着膝盖,“不急不急,他们肯救人就好。”
身后众人全部离开,许情深听到许旺远远朝她喊了声。
但她到底还是没动。
蒋远周抬起脚步,不知道是朝着她走去,还是朝着星港。
她定在原地,看见他从夜色星空中走来,老白撑着的那把黑伞已经被缀成苍茫的白,风扬起蒋远周的衣摆,他在她最仓皇无措的时候,从天而降,仿若一尊神。
许情深哽咽着,绷紧的全身在此刻才能彻底放松,她感觉到身上冷的厉害,那是因为雪融化后湿了她的衣衫,方才她灵魂出窍似的,一点没有察觉到,如今整个人被拉回现实中,她瑟缩起双肩,头上也有水珠挂下来。
许情深抬起脚步,腿发麻,但却走得异常坚定,她快步迎向蒋远周,钻入那顶黑伞下面,她将头轻轻靠在男人的胸前。
蒋远周站定,老白退出伞下,单手仍然撑着,将空间全部留给他们。
“谢谢。”许情深沉闷的声音在他胸前往外散。
没有蒋先生的吩咐,星港不会出手,许情深双手拽着他的大衣,蒋远周手掌在她脑后摸了摸,什么话都没说。
许情深痛哭出声,一路支撑到现在,太艰难了。所有的害怕和惶恐都压在她身上,“方晟如果就这样走了,我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蒋远周,那晚是我给他注射的,把他推向绝境的那么多双黑手中,就有我。”
蒋远周仍然没说话,抬高的视线望向远处,望着屹立在白雪中的星港医院几个大字。
许情深抱着他,不再是心安那么简单了,她越来越贪恋这个怀抱,他一次次在她最孤独最落魄的时候给她靠着。
她向来是淡漠甚至接近于冷酷的一个人,都说许情深要动情,那是难于上青天。只是所有人都不知,她其实比谁都容易心动,她的心最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