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承年腊月,不知何日何时,中州大雪三日。
远在长安的皇宫内,美酒佳肴,歌舞不歇。年末岁终,家家户户都充满着喜气洋洋的景象。
于长安的这些达官富贵,这个时节的设宴摆酒自是不可或缺的。至于文人墨客,游街串巷,赏雪咏诗,乐得逍遥自在。那些平头百姓,布衣之家,也在这一时候开始歇息享乐。
除了那个大唐的文道脊梁——叶公书,怀安公主——李言蹊,以及曾经和莫非有过纠葛的人,似乎还会唏嘘感叹某些不愿意提及的事情。而其余众人……似乎所有人……都忘了远在苦寒之地——燕云十六郡,有那么一些人正在疆场上浴血杀敌,那些滚烫的鲜血在这片雪白的天地中,仿佛一道浓郁的色彩,抹在了大唐的灵魂深处。
等到兵戈相撞后,麻木的莫非已经忘了秦军是怎样进攻燕城的。只知道燕城周围,到处都是秦军,秦甫风没有用什么阴谋阳计,事实上,面对着数万人燕城,一切计谋都显得委实可笑。
莫非也没再想出什么高深的计策,似乎也无计策可想。而战士们,甚至连守城的愿望也不再奢求,面对八万兄弟惨死霸州,他们心中的憋屈与怒火让他们几近崩溃,但是远在天边的亲人安危,又使他们在压迫中无法抗争,只能绝望。
所以……对他们而言,已经不再奢求任何生还的希望,只愿痛痛快快一战。
汹涌如潮水般的秦军涌来,燕城的大门毫不防备的打开,燕城——顿时赤裸裸的呈现在秦军的眼前。这座原本在秦甫风眼中,毫不起眼的一座小城,因为莫非的到来,生生的拖垮了大秦对唐国处心积虑谋划数年的计划。
对秦甫风来说,莫非是个可敬的对手,也是一个可怕的敌人,而现在,再有一步之遥,他就能击垮这个敌人了。
两军对垒,八兽军的残余部众全都蓄势待发,即便面对百万秦军临城,他们也无所畏惧。
秦甫风看着莫非率领的士兵,感叹道:“若是唐皇能够好好的重用莫非,百年之后,秦汉危已。哎……不能得此良才,是我大秦一大损失。”
温笔蕴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莫非,等到回过神来时,秦甫风已经抬手,下令道:“杀!”
秦甫风一声令下,数以百万的秦军涌了过来,莫非没有下令,将士们极有默契的齐齐抽刀执枪,向前冲去。
风雪怒号,天地肃杀。
莫非眼前呈现的是人间炼狱般的惨状,过去,昨天,甚至是刚才,还是一副副鲜活的面孔,转眼之间就成为了战场上凝固的尸体。厮杀震耳欲聋,战鼓震天掣响。
瞬息万变的战场之上,在经过两刻钟的杀戮之后,莫非的身边就只剩许大海上千人。
八兽军的统领,陈胜、吴广死在霸州,张昭解甲归田,远遁江湖,诸葛由率兵叛逃。而在这一厮杀中,除了张文仲以外,杨五郎等其余统领全部战死,张天被斩断一臂,许大海、叶子安身受重伤。
秦甫风看着这千人,再看到战场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终于,停下了杀戮的信号。下令让随从将战车向中央拉近,秦甫风喊话道:“莫非,本将军爱惜人才,怜悯你手下众人的性命,不愿意赶尽杀绝。我们大秦带兵打仗,向来赶尽杀绝,屠城灭口。可今天,本将军不愿意这么做。只要你们愿意归降我军,过往之事,我们既往不咎。并且让你的手下全部官升sān_jí,军饷加倍。至于你……我愿意向陛下担保,封你为大将军,官居正一品,于本将军平起平坐。你看如何?”
秦甫风说完后,莫非身后的人全都惊诧的呆在原地,也许他们全都没有投降的意愿,但面对秦甫风的这种承诺,他们依然感到震惊。
“放你娘的狗屁,你们犯我燕云,杀我兄弟,到现在一句既往不咎就想了事,哪有这般便宜的事!”
许大海忍着身上的疼痛,骂完后,尤不解气,把手中的刀重重的横在胸前,怒吼道:“要杀就来,你许爷爷再不济,也不会向你们这些土猪瓦狗投降的。”
秦甫风面色凝重如水,这时候,在秦甫风旁边的温笔蕴忽然一笑,高声道:“好一个犯我燕云,杀我兄弟。许大海,你可不要忘了,燕云十六郡会失守,你们大唐的皇帝难道没有过错吗?”
许大海一听立马哽住了声音,温笔蕴借机继续道:“唐皇迫于朝堂百姓的压力,明面上命令汉阳王率兵来燕云十六郡援助你们,暗地里却给汉阳王传道密旨,让他们待而不发,生生的拖死你们。这样的朝廷的,这样的皇帝,你们效忠他又是何道理?”
徐大海听到这里,吼道:“住口!”
“陈胜、吴广八万兄弟,不明不白的死在霸州城,难道你们就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死吗?”
“住口!住口!你他娘的给我住口!”
“这十万将士,甚至你们燕云百万将士,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唐皇的阴谋中,你们就甘心情愿?”
许大海听到这里,心底防线已经崩溃,莫非身后的这些士兵,也全都躁动起来。
温笔蕴的这番诛心言论,虽然看似是在撇清大秦的关系,可实际上,字字句句都说到了这些人的心坎之中。秦国乃是外敌,和他们天然的存在敌对关系,心中虽然怨恨,却因习以为常而毫不在意。
而让他们最不能接受的是,他们忠心耿耿报效的朝廷,不仅无情的抛弃他们,还与外人勾结,将他们逼死在这战场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