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旗不倒(这里大概有四个下)
夕阳散发的橘红,把安陵城染得更加的惨烈。
喉咙中箭卧倒在城垛口耷拉着手臂的士兵,他眼睛没有闭上。他大概是在望着城下,眼中的神色已经全都涣散。看不出,他在死时,是惊恐,亦或是对城下庆军咒怨仇恨。
城门前有一位,他的脸全被血肉盖住。从服饰分辨,是庆国人。他脑袋旁边红白搅成一滩的脑浆中,还藏着碎石子。大概可以猜想,他怀着为庆国开括边疆的上砸下来的尖石子正中脑袋瓜子,开了瓢,倒在地上一命呜呼。
死之后,陈国人与庆国人受到的待遇似乎没有多大的不同。
最大的不同只是,脑浆流出来的家伙,更受苍蝇蚊虫的喜爱。无数嗡嗡作响的黑色小物,纠缠在每一具尸体上。如若到了明天,大概肉呼呼的蛆虫就该出场了,它们会把惨烈牺牲的将士们啃成血淋淋的骨头。
夕阳是红的,血是红的,人的眼白里充斥的,也是鲜血一般浓艳的红色。
安陵城还有守军,还没有败北。
他们的旗帜依然昂扬在安陵城的上空,夕阳的橘黄,人血的鲜红,都没有旗帜飘扬时更加绚烂夺人。
他们的旗帜还没有倒下。
常运眼中一片的血红,在他身旁不远处,楚离的尸体静静躺着。说是尸体,是因为在常运伸手指在楚离鼻下四次了,依然没有探到鼻中喷出的温热。
而常运死死把这具老迈的尸体搂进怀中很久很久,怀中向来文雅的老翁,竟然没有起来反抗。
他怎么不会嫌我身上气味臭?
常运在心中这样问自己,作为不修边幅的武将,他身上难免会有比别人更深一些的气味。平日在朝中遇到的文官,过分者甚至直接说他臭不可闻。
被一个臭不可闻的家伙抱在怀中,为何楚离竟然没有一点点的反应。
哪怕他骂出声也好,重重打常运胸膛也好。
可是,他都没有。
楚离的尸体静静躺着,因为是死人,不会说话,不会古井无波,不会自信从容,纹丝不动。
大概只有在几阵微风吹过的时候,雪白的发梢轻轻摇摆几下。
常运咬着牙齿从地上站起来,大叫一声,“庆贼,我跟你们拼了!”
他身边还有上百个士兵,无不挂着彩。偶尔有几个幸运儿身上无伤的,也是一幅疲惫不堪的神情。
他们很累了。
常运刚刚起身,又跪在楚离身旁了。
他起身后环顾四周后,却发觉身边没剩下多少士兵了。安陵城守军的班底,在庆军一个下午的疯狂进攻中,全被他挥霍完了。
最让他心疼的是,那支大将军视若珍宝的轰天雷营,似乎已经全军覆没了。至少在这边是这样的,其他三面城门的情况,他还来不及去观看。
常运颓然了很久,从夕阳到月亮升起。
天黑了,杵着一支火把,他走过遍地尸骨的城头。一路跌跌撞撞,地上黑,他时不时就踩到,脚,手掌,手臂,大腿和脑袋。
“怎么样,这边怎么样?”常运颤着声音,问地上瘫倒的营副,万幸万幸,他还活着。
营副还打算起身行礼,常运摆手制止了。他看的出,心中也知道,这家伙大概也十分的累了。否则按他平常一丝不苟的样子,绝对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瘫倒在地。
每个人都很累了。
营副张开嘴,支支吾吾说着:“剩余不到四百人了……我……我……”
常运拍拍这个相比自己稍微年轻几岁的家伙,用安慰的口吻说道:“你已经尽了力,说不定明天……算了,好好休息一个晚上吧。”
常运本来打算说,说不定明天会出现转机,说不定明天也能守住,说不定明天大将军的军队就开拔来了,说不定明天这个时候庆军已经被打退了。
只是,明天会发生很多的事情,明天有很多的可能性存在。
只是,这些都与安陵城守军无关了,安陵城守军在历史长河上要告一段落了。
他知道的,刘听风那个家伙一定会瞄准今晚的机会,再来一次进攻,彻彻底底要了安陵城。
向另外两处城门也走了一圈之后,常运发现营副那边的情况已经算好的了。整个安陵城守军,如今拢共不足一千人,却守着城门四面。
把这些人全部集中在正门后,常运就吩咐他们好好休息一个晚上,养精蓄力。
他的内心则是梗咽着对自己说道:“大将军,虎威先锋将军常运至此已经尽力。”
尽管在常运的话中,不足一千人的士兵集中在这里,是为了集中力量对付庆军。实际上大家心底已经都有数了,他们,接下来的命运就是死亡。
突然有一个士兵站了起来,他沙哑着嗓子乱吼:“还记得楚总督的话么,你们是要憋屈的死去,还是和我一样,等着砍几个庆国人的人头再死?”
“算上我一个!”
“当然不能就这样死了,老子的命可要比庆国贼人高贵,一定要多砍他们几个人头。”
“去‘他’‘妈’的庆国贼,还想让我憋屈的死?”
士气顿时高昂起来。
常运也振作了一些,他对沸起热血的士兵们说道:“既然你们还想作战下去,那就离开城门,我们到城中的民屋之中。趁我们比庆国人更知道城中道路,好好的为白天的兄弟们报仇。”
巷战确实是个好主意,既然城注定要破了,想要从庆国人那里多拿点鲜血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