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话一点儿不假。
一天后,柳三哥企图独吞三十六条水道,谋杀把兄老龙头的事,便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了。
有人不信,认为柳三哥不是这种人,不是水道当家的搞错了,就是仇家陷害的,柳三哥在江湖上行侠仗义,结的冤家不老少,恨他的人,日日夜夜盼着他死翘翘,恨不得将屎盆子扣在他头上,说他杀兄谋位还是轻的呢;有人感叹:人这东西呀,难说啊,人心都是肉长的,在水道,成日面对白花花的银子滚滚而来,有几个能做到坐怀不乱,眼不红,心不跳的呀,换了我,说不定也会豁出去,干他一票呢,哈,说不定,也就成了耶;大多数人,把这事儿当成听大书了,千方百计的打听搜罗柳三哥的案子,加油添醋,聊作酒后茶余的谈资,而这案子,江湖上每天都有新鲜的内容跟进,奇崛诡异,突兀刺激,传得活龙活现,有鼻子有眼的,你想不听都难,故而市井大哗,江湖沸腾。
此时,飞天侠盗丁飘蓬在绍兴。
他住在一家客栈的二楼,二楼的窗口,正对着小巷对顾绍兴师爷余文章老家的大门,他在这儿已将近呆了一个月,却连余文章的影子也没见着。
深夜,丁飘蓬身着夜行衣靠,掠入余府,悄没声息,一个一个房间,摸排寻找,却根本没有余文章。
一次,碰巧偷听到余夫人与儿子的一席对话,余夫人道:“唉,儿啊,你父亲一年没回家啦,前几天,寄来一封信,说是为躲仇家,不回家啦。”
儿子已成年,生意人模样,奇道:“他哪来的仇家呀?又不是在江湖上混的。”
夫人道:“这你就不知道了,这个仇家,谁也惹不起呀。”
“谁?”
“飞天侠盗丁飘蓬呀。”
“咦,丁飘蓬不是已被刑部处决了嘛,娘。”
“那是个死囚冒名顶替的,刑部做的手脚。”
儿子道:“娘,你别信传言好不好,江湖传言多为好事者杜撰,哪能当真啊。”
余夫人道:“你爹说的。”
“啊?爹来过了?”
余夫人道:“他是托心腹送信人捎的口信,叫我万不可外传,要传出去,连刑部都脱不了干系。”
儿子道:“丁飘蓬可是个侠盗,爹不该开罪他呀。”
“当初,你爹是刑部的要员,丁飘蓬是刑部通缉的要犯,他也是身不由己啊。”
儿子道:“要我才不死心眼儿呢,应应景,装糊涂,就过去了,况且,丁飘蓬可是顶天立地的大侠啊,何必要跟丁大侠过不去呢,真是的,哎,如今到好,常年在江湖漂泊,让家里人为他担忧。”
丁飘蓬听了,不是滋味,拂袖而去。
若丁飘蓬是大盗,会将绍兴师爷余文章的一家老小,统统杀光,一泄心头这口恶气。
或者绑架了他的家人,逼迫余文章就范,不从,则灭门。
不过,丁飘蓬从骨子里是条好汉,是大侠,恩怨分明,讲究的是冤有头,债有主,既不屑于咬不着“炮”,就咬“车”,当然,更不至于会拿仇家的亲朋好友出气开刀,干出滥杀无辜,灭绝人性的qín_shòu勾当来。
今儿找不着姓余的,明儿再找;今年找不着,来年再找;要是一辈子找不着,算他命大,算老子前世欠他的,该!
丁飘蓬如今真有点儿信命了。
原来,这个人精,也知道我在找他呢,吓得不敢回家了,哈哈,你逃得过一时,难道,还逃得过一世么!
小桃的死,让丁飘蓬极为内疚自责,不把害死小桃的余文章杀了,就无颜面对九泉之下的小桃,这是他的一块心病。
小桃之死,始于余文章的毒计,终于余文章的毒药—销魂蚀骨散。
余文章必须为小桃的死,付出生命的代价。
之前,丁飘蓬失去了美丽温婉的小桃;之后,又失去了活泼开朗的梅欢欢。如今的他,被命运播弄得目瞪口呆,郁郁寡欢,七荤八素,心有不甘。
以前,他一点儿也不信命,自从,在京城茶馆,遇上算命先生神仙爷爷后,对命,想要不信都难。
一个素昧平生的糟老头,竟能将自己的身世遭际,说得一字不差,字字句句,直叩心肺,听得他毛骨悚然,脊梁骨发寒:命好不如运好,好一阵子,坏一阵子,你交的是竹节运呀,这些话,他这辈子是忘不掉了。
管他呢,既是命运安排的,老子就认了,啥竹节运春笋命的,这事儿想起来就头疼,不如不想了,船到桥头自会直,不直也无妨,此头掷去血斑斑,留得豪气在人间。
人活着,该干啥干啥,左不过一条命,哪能心里瞎捣腾,自己找自己麻烦呢。
说是这么说,可他却依旧活得肃然无趣,百无聊赖,而找到余文章,杀死余文章,为小桃报仇,几乎成了支撑他活着的唯一精神支柱。
听说,梅欢欢出家做尼姑了;办完了余文章这事儿,我也出家当和尚去,据说,剃光了头发,入了空门,就会忘了俗世的一切烦恼。
不过,他真有点儿不信,难道连小桃与梅欢欢也能忘掉吗?
其实,忘掉一切,该有多好,忘得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了,就更好。
无心无事,无病无灾,饭吃三碗,闲事不管,该有多好。
近一年来,他在两个城市来回跑。
一个是绍兴,那儿有他的恨,是绍兴师爷余文章的老家,是仇家余文章原籍所在地,他会整整一个月,暗中守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