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府的监狱在城的西北。
象所有监狱一般,北京府的监狱阴森恐怖,令人毛骨耸然。
深壕、高墙、望楼、铁蒺藜,还有,便是佩戴刀剑、穿着皂服、凶神恶煞般的牢头禁子。
高墙监舍的过道里,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臭气,两侧的监舍,乱哄哄地,混杂着骂娘声、抱怨声、诅咒声、呻吟声、哭泣声及脚镣枷锁铁链的叮当锵啷声。
牢头禁子见是刑部来的要人,不敢怠慢,将他们三人让进了一间访客室,茶水侍候。绍兴师爷等人坐下,郎七最会来事,便对牢头禁子吆三呼四,道:“我家老爷要见犯人陈德富,快快提犯人,办完事,爷几个好走人,操,啥味儿,一股霉臭味儿,把人薰死。”牢头禁子道:“这就去提人,这就去提人,请各位大人稍安勿躁。”
一会儿,过道里传来锵啷锵啷的铁镣声,一个蓬首垢面的年轻人,带着枷锁,衣衫污秽地走进了访客室,牢头禁子一把将他按在一张椅子里,道:“老爷,重犯陈德富解到。”
绍兴师爷一挥手,牢头禁子退下。他向郎七一抬下巴,郎七明白,要他去守在门口,不让任何人靠近。郎七即刻走到门外站岗,将门带上。
访客室的隔音相当不错,乱哄哄的声音立时全部消失。
坐在绍兴师爷对面的陈德富,虽然邋遢污秽,倒也面目清秀,他双眼怯生生地瞥了眼绍兴师爷后,便又垂下眼睑,一脸的惶恐不安,双腿微微有些颤抖。他惴惴不安,不知是吉是凶。
绍兴师爷问:“叫什么名字?”
他低声道:“陈德富。”
瘦猴喝道:“大声点。”
瘦猴个子不高,中气却大,声音十分响亮。
陈德富吓了一跳,浑身一哆嗦,提高声调,道:“陈德富。”
绍兴师爷问:“何处人氏?”
陈德富道:“苏州府吴县木渎人氏。”
绍兴师爷道:“陈德富,你胆子好大啊,为了三千两银子,竟敢挪用三万两库银。你这三千两银子,打算用来干嘛?”
陈德富道:“想用来买房。小人一家四口与朋友合租了一个四合院,朋友的家人更多,一家三代八口人,两家人合住在一个小宅院内,就显得挤了,并且诸多的不便,难免常有龃龉;况且房租也贵,房东的房租老是上涨,物价一涨,房租也涨,赚的那点月俸,差不多有一半交了房租,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小人思忖,辛苦干了一个月,其中半个月是在给房东打工,没有自己的房子,心里总觉着不踏实。小人想,要是自己有个四合院该有多好啊,把在苏州的父母与妹妹也接到北京来,一块儿住。可北京的房子实在太贵,买一个位置较偏的普通四合院,也要纹银三千两左右。可小的月俸只有五两银子,不吃不喝也要干五十年,凭小的这点能耐,在京城是买不起房子的。小的思房心切,就动了这个坏脑筋。本以为,广东商人因经商手头紧,三万两银子是用来资金周转的,等救了急后,便会来还给小人,小人做做手脚,归还库银,也许,汇通北京不会发觉。岂料广东商人本就没按着好心,银票到手后,便携款潜逃了。小人糊涂啊,万望大人网开一面,可怜见小人啊。”
绍兴师爷道:“你知罪吗?
陈德富道:“小人知罪。”
绍兴师爷道:“没房能成为犯罪的理由吗?”
陈德富道:“不能,当然不能,小人糊涂啊。”
绍兴师爷道:“凭你的受贿罪、贪污罪、挪用公款罪,还有,监守自盗,情节特别恶劣;损失无法挽回,金额特别巨大。北京府尹轻则可判你终生冲军塞北服苦役;重则可判你秋后宰决。这就是你将要付出的代价。”
陈德富从椅子上滑落,戴着枷锁,跪下啼哭,道:“望青天大老爷可怜见小人,救小人一命,小人陈家五代单传,若是小人有个三长两短了,陈家就绝后了。若是小人没了,小人的父母也完了,不活活气死,也会活活气疯的。求青天大老爷,千万可怜见小人,小人以后再也不敢了呀。”
瘦猴上去,一把将他拉起,按在座位上,训斥道:“有话好好说,别象老娘们儿似的穷嚎,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绍兴师爷捋着胡须,道:“不过,你还有一个机会,仅有的一个机会。”
陈德富一听说“机会”二字,便立时止住了哭声,问:“机会?我还有机会?老爷,告诉我,机会在哪里?”
绍兴师爷道:“你在北京有一个妹妹,叫陈凤仙,艺名‘小桃’,是吗?”
陈德富道:“是,老爷。”
绍兴师爷道:“小桃是月宫客栈的红牌,是吗?”
陈德富道:“没错,老爷。”
绍兴师爷问:“小桃的性格有点倔,不对,还不是一般的倔,你知道吗?”
陈德富道:“知道,表面上看,小桃很软弱,很乖巧,实际上,小桃从小就个性刚强,挺有主见的。”
绍兴师爷问:“她听你话吗?”
陈德富道:“七分听,三分不听。她年纪虽小,主意极老。”
绍兴师爷问:“兄妹俩感情好吗?”
陈德富道:“好,那绝对没说的。”
绍兴师爷道:“只要你能说服小桃为我办事,我就可以把你的事摆平,对你的罪既往不究,放你出去。如果事成之后,你还可以得到三十万两白银,既可以将挪用的三万两银子还了,还可以在北京城最好的地段,买一套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