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府正厅的主座上,一名雍容华贵的妇人正听着下面仆妇们的回话,只听见她们一件件地将府内的大小事务回禀清楚,那妇人点了点头:“既是这样,你们便去吧!只按着往年的旧例便成了,老太太那边也不要怠慢了,老爷最是孝顺,万万不可让人说嘴。”
其中领头的一个中年仆妇只笑道:“谁都知道老爷太太是最孝顺不过的,万万不敢亏待了老太太。”
妇人一笑:“行了,赖大家的,我知你素来是个妥帖人,我自是放心不过的,只老太太的寿诞,到时不知道要来多少的王妃、诰命,我不过是白嘱咐一声。”又押了一口茶,问道,“大爷呢?今日怎么不见他来请安?”
赖大家的回道:“昨儿大爷同许多世交家的少爷们出城跑马,倒是费了不少精力,因昨天回来的迟,老太太就打发大爷睡下了,又禀人来回,说大爷累着了,请太太免了今早的请安,让大爷好生多睡一会。”
贾母闻言便不说话了,又问:“那二爷呢?”
赖大家的又笑道:“今儿个一大早,二爷便来给太太请安了,只太太今早没起来,二爷又在外约了同窗一同温习功课,方告罪离了去。”
贾母点了点头,脸上方有了些笑意,内心却叹:自己的大儿子自一落地起便被老太太抱了去,身边都是老太太的人,竟被养的和自己不亲了,况老太太人老了,只一味地溺爱大孙子,老大文不成武不就的,好在还有祖上传下来的爵位,只好当个纨绔罢了。倒是老二,爱读书,人品也端方,对自己也孝顺,将来阖府的前途怕是寄托在他的身上了。嘴上却道:“老二素来是个孝顺的。”
赖大家的听贾母这么一说,忙不叠地又奉承贾母有福气,儿子孝顺,竟叫贾母原先便偏了的心更是往老二偏了偏。
贾母又说道:“打发人到厨上给二爷多炖点补脑的汤,他在外读书想来是极费脑子的。”等下头的小丫鬟脆声声地应了,又吩咐端上来一碗绿豆汤,和赖大家的抱怨,近来也不知怎么了,竟经常有些困乏兼神思不属,胃口竟也有些不大好。
赖大家的忙笑着回道:“想是最近忙着老太太的寿诞,太太有些累着了,等过了这阵子,必会好些。”
贾母点了点头,并不说话,往日里她主管中馈,打点家中的一应大小事务,也没有这样的状况出现,且等老太太的寿宴办完再打发人用老爷的帖子去太医院请个太医便是了,这当口正忙着老太太的寿宴,说自己身子不舒服多晦气啊!定了定神,又吩咐了几句要用心操持便挥退了底下的几个丫鬟仆妇。
日子流转地飞快,转而便到了八月初五这天,正是荣国府里老太太,即开国荣国公贾演夫人崔氏的寿诞,因老太太德高望重,是老一辈四王八公中硕果仅存的几位老人家之一,加之子孙孝顺,国公府此时在圣上面前又颇有几分体面,现任荣国公贾代善也是圣上心腹,故而寿日当天,前来贺寿的同僚、亲朋故旧可谓是济济一堂。
再加上由于来贺寿的宾客过多,多亏贾母早有预料,先前便同隔壁宁国府商量好了,借了人家的地,有请代化帮忙招待,一来是为了挪出更多的空间摆酒,二来也是为了在外人面前显示荣宁二府之间亲厚同一家。因此,除了一些重要的堂客例如四王八公家的老诰命被安排在荣禧堂外,其余堂客都安排在了宁国府。
又有贾府为了贺老母六十大寿,在荣宁二府的荣宁街上又开了66桌流水席,凡说几句吉祥话的人,贩夫走卒皆可入席,一时间,宁荣街上下都是一派热闹的盛世气派。
正当大家喜气洋洋地喝酒时,又有天使到来,原来是在宫中的圣上听闻贾府大喜,特命自己心腹的公公专程出宫给老太太贺喜,并赐下了“百年老檀木手杖一根,三星贺寿玉雕摆件一座,江南上供绸缎十二匹等等诸物”,虽东西并不是价值连城,但这份体面却是极难得的。这说明两代荣国公都是简在帝心的人物,众人的心思不由又转了转,脸上的笑意更深,言辞间又不免更加谦让了些。
在贾母的精心操持下,老太太的寿宴可谓是被办得井井有条又热闹喜庆,荣禧堂内,几个老妯娌围着今日的老寿星说笑,纷纷夸奖今日的寿宴办得好,老姐姐子孙孝顺,是个有福的。
又因为天使赐下各色寿礼,众人不免又夸了又夸,赞了又赞,直把这八分的喜事说成了十二分。
崔老太太听了之后心中不免有些自得,对贾母不免也生出了几份满意之情,都说婆媳之间总有点问题,崔老太太平日里自认为也是个温和慈爱的婆婆了,只对儿媳史氏有两点不满:
一是儿子代善同史氏感情极好,史氏竟把持了儿子的后院,使得代善膝下仅有贾赦、贾政两个儿子,其余庶出的也不过是几个丫头,这便也罢了,毕竟老太太自己也看不惯庶子;
二是史氏竟因为大儿子贾赦养在自己膝下有些不满,觉得是因为自己的溺爱导致贾赦不求上进,因而竟对老大有些不满,每次母子二人见面都淡淡的,反而是对自己养的老二疼爱有加,认为老二将来必有大出息,每次自己一看到大孙子因为母亲的偏心而难过自伤时,自己心中不免有些不满,虽自己的大孙子没有什么大本事,可他将来是袭爵之人,守成已经是绰绰有余了,何必强求,只当个富贵闲人便好了。
今日竟难得对贾母有了几分满意,便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