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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伯玉坐在书房里,一动不动,侧头静静看着窗外。

他身上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宝蓝色澜袍,半个身子笼罩在秋阳里,手中握着的那管笔,毫端的墨早已有了干涸的迹象,要写的字却迟迟未能写成,整个人沉默得如一尊精心雕刻的塑像。

东厢房传来一阵干呕声,将他的思绪打断,他转头,木然地看向笔下的纸。

其实他没什么东西要写,只是习惯地提笔坐在这里,仿佛只要重复那女子曾经做过的动作,他繁杂的心绪便能得到纾解。

他记得几月前她曾在这张桌上,用笔写下那几名平康坊枉死女子案件中的疑点,她跟他讨论自己的推论,细数案件中的不合理之处,清澈如水的眸子里满是令他惊艳的智慧。

他当然也记得她握笔时认真的神态和鬓边清幽的腊梅香,她离他那样近,不经意间流露的娇态撩拨得他无所适从。

她走后,他久不能寐,第一回体会到了相思是什么滋味。那个傍晚,如此隽永美好,从此在他心头上烙下再抹不去的烙印。

想到此处,他清浅的眸中浮现一抹痛悔之色,原以为能用细水长流承载的感情,不过一转身的功夫,便物是人非。

他搁笔,缓缓从怀中取出一对珠花,拿在手中细细摩挲。

这珠花是他走遍长安城的首饰铺子寻得的,他当时一门心思要挑一件花朝节用来表白心意的礼物,走了几家铺子,都没有入眼的,最后到了润玉斋,无意中看到这对兰穗珠花,顿时眼前一亮,想着她若接受了他的心意,这兰穗珠花插在她鬓边,该是何等的明丽娇媚。

可这份早该在花朝节就送出去的礼物,却因命运的捉弄,再也无从送出。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进来一位中年仆人,“公子,小人回来了。刚才阿李说,您要给瞿家送东西,时辰不早了,可要小人快马加鞭送过去?”

冯伯玉嘴里发苦,动作僵硬地将珠花收回怀中,淡淡道:“不必了。”

她即将嫁做人妇,他不得不尚公主,他唯一能为她做的,就是将自己对她的这份心思,永远埋葬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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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瑶及笄过后没多久,韦国公府迎娶冯初月。

王应宁和刘冰玉都在应邀之列,观礼后来瞿府找沁瑶玩时,说起当日婚礼种种,都说倒算得周全气派,不曾给冯初月委屈受。

想来到底是嫡子娶妻,韦国公两口子不得不为自家做面子。

只是听说当晚夏荻连后院都未回,敬完酒之后便不见人影,韦国公府不敢声张,也没诚心找二公子回来,于是冯初月新婚夜便守了一夜空房。

第二日二公子依然不见踪影,冯初月忍辱负重,独自一人给韦国公两口子敬的酒。这事若搁在别人身上,早寻死觅活了,冯初月却一句抱怨都没有,在德荣公主面前伏低做小,卖尽了好。德荣公主不喜这儿媳满长安皆知,对她不咸不淡的,只不知往后如何。

康平公主倒是待她一如既往的热络,到韦国公府看过冯初月好几回,给足了她体面,韦国公府的下人这才不敢欺到冯初月头上去。

刘冰玉说完,唏嘘道:“我都怀疑冯初月的脸是不是铁皮做的,怎么这么厚实呢?要是我夫君这样对我,我早回娘家了,就算他不休我,我都要休他呢。”

裴敏赞这话痛快,道:“她自己选的路,早该料到有这一日,就算打落了牙齿也只能和血吞,能怨谁呢?”

沁瑶想起冯伯玉,知道他疼妹妹,若知道夏荻这般冷待冯初月,心里怕不会好受,不免重重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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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了十月。

礼部早已替蔺效纳征下聘,澜王府又送了极地道丰厚的五礼,时人早已不拘于古时的大雁之礼,常用鹅或鸭取代,但澜王府送来的一对大雁却是蔺效亲自打回来的,在一众采纳里中活蹦乱跳,寓意极好。

至于聘礼,更是丰盛得令人叹为观止,送礼当日,引来不少长安人惊羡议论。

大婚前几日,瞿家上下整日忙碌,半刻不得闲,惟恐漏了错了哪处,连瞿子誉都时不时须向翰林院告假半日,帮着父母料理一众杂项。

沁瑶是相对来说是最闲的,怕扎破了手不吉利,瞿陈氏早就不让她碰针线了,迎来送往的琐事又嫌失了矜持,坚决不让沁瑶插手。

只让膳房每日熬些滋补汤粥,将沁瑶小猪似的供起来,沁瑶无所事事,成日里吃了睡睡了吃,皮肤养得吹弹可破,身上的肉都多了几两,瞿陈氏见了,不时捏捏沁瑶的脸颊,笑得合不拢嘴。

沁瑶无语望天,幸亏过不几日就能出去放风了,再这么养下去,非得被阿娘养成小猪不可。


状态提示:第1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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