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不得不放缓了脸色,温声道:“敏郎刚落地的时候也没少生病,这半年换了两个乳娘,身子骨倒还养结实了。”几人说着话,便往寺内走去。
沁瑶的危机顷刻间解除,不由暗暗松了口气,头一回觉得康平公主好像也不是那么讨厌。
走了一段,德荣对夏芫和康平笑道:“你们小孩子家家的聚会,我们就不跟着去讨人厌了,你们自去玩罢,我和你舅母到正殿上香去。”
夏芫等人笑着应了,自去找王应宁。
王应宁正跟几位先到的小姐在禅房听讲经。沁瑶等人到时,只见诺大的禅房一片寂静,偶尔传来一位中年男子低缓的颂读声,那声音安稳醇厚,不为一切外物所扰,有着奇异的安抚人心的作用。
沁瑶进了禅房,抬眼望去,就见上首正中坐着一位中年和尚,面容沉静如水,说话时眸子微垂,须发纹丝不动。
原来他便是缘觉方丈,沁瑶忍不住抬眼细打量,许是多年来养尊处优的缘故,缘觉看着比师父年轻许多,相貌几乎可以称得上儒雅,不像出家人,倒像饱读诗书的儒生。
讲经声戛然而止,正听得入神的王应宁等人不由奇怪,缘觉方丈一向不受外界所扰,每一讲经,非一口气讲完为止,从不中途停顿。
纳闷地往上一看,就见缘觉正目光沉沉地望着刚进来的沁瑶,面色极是复杂晦涩,跟方才的从容淡泊仿佛判若两人。
不过只一转眼的功夫,缘觉便恢复了常态,合上经卷,对王应宁等人说道:“今日便讲到这吧。各位小施主请自便。”说着便起身,双手合十对听经的几位小姐们微微行了一礼,一拂衣袍,缓步往外走去。
路过沁瑶时,缘觉脚步顿住,也不看沁瑶,只抬头看向庭外湛蓝澄净的天空。
良久,耐人寻味地叹口气,复又抬步走了。
众人面面相觑。
康平恶意地看着沁瑶道:“你这家伙到哪都不讨人喜欢!你看你一来,方丈都不讲经了。”
沁瑶全当康平放屁,但也不免好一阵纳闷
王应宁过来解围:“正好今日的经讲完了。康平公主,颐淑郡主,瞿小姐,你们三人来晚了,若不是在菩萨眼皮子底下,非得罚你们多饮几杯酒才好。”
夏芫莞尔:“王小姐这话说出来便已是罪过了。”
陈渝淇走过来凑趣道:“不对,菩萨跟前,别说‘说’和‘做’,便是想想也是不该的。”
康平在一旁云里雾里听她们打机锋,不耐道:“好没意思!不是说寺里桃花开了吗,咱们别在这干巴巴地说话了,都赏花去吧。”
便有小沙弥请王应宁等人去往寺中的桃花林。
沁瑶落在几人身后。过不一会,身旁响起一个怯怯的声音:“瞿小姐。”
沁瑶偏头一看,见是上回在夜宴时坐在她身旁,连说话都不敢大声的秦媛秦小姐,便点头道:“秦小姐。”
秦媛对沁瑶善意地一笑,两人并肩走在一处,过了一会,秦媛似乎鼓足勇气道:“过段时日,我在家中宴请几位同窗,烦请届时瞿小姐肯赏脸一聚。”说完,脸红得能滴出血来,握着巾帕的手也微微发抖。
沁瑶微微一笑,忙握住她的手,对她鼓励的一笑,笑道:“好,求之不得呢,到时候一定会去。”
秦媛显然如释重负,对着沁瑶露出个羞涩的笑容。
大隐寺的桃花是一绝。每逢春日,寺中的数百株桃花齐齐开放,远远望着,直如红云般氤氲笼罩,如真似幻,漂亮得出奇。
到了那,德荣公主和澜王妃却早已坐在树下春凳上赏花了,见夏芫等人过来,德荣远远便笑道:“真是对不住,我老胳膊老腿的,只逛了一会便只想歇着,没存心过来扰你们的兴致,你们几个可不许嫌我。”
夏芫撒娇道:“阿娘说话不算话,您在这坐着,咱们小辈们什么私己话都不敢说了。”上前搂了母亲,在她怀里只不依。
德荣爱怜地抚着女儿的脸颊:“都这么大了,在母亲面前还跟孩子似的,明年可怎么嫁人呐?”
听得这话,大家心照不宣地一笑,看这个情形,颐淑郡主的亲事多半已经有着落了,只是不知谁家的郎君这般有幸,能抱得这样才貌双绝的美人归。
澜王妃面色微滞,眼中不经意间闪过一抹戾色,又借着低头掩饰过去。
沁瑶看在眼里,暗暗纳罕,怎么澜王妃对夏芫颇为忌恨似的,难不成两人有什么罅隙?想了一回,又觉无趣,豪门贵族间看不见的刀光剑影多了去了,哪是她一个外人想得明白的。
几位小姐依次给德荣公主和澜王妃行了礼。沁瑶仍旧落在最后,小心翼翼地行完礼后,生怕澜王妃又要细打量她,所幸澜王妃似乎心不在焉,神情也懒懒的,根本没心思再应酬沁瑶等人。
小沙弥们奉上茶来,诸人饮茶赏花。
景美人雅,桃花相映,很有几分诗情画意。
正说着话,沁瑶耳畔风声骤然静止,全身寒毛一竖。
她心中警铃大作,倏地起身喝道:”什么人?“
德荣错愕地抬头问:“怎么了?”话音未落,桃林深处缓缓走来几名身着玄裳的男子,个个都蒙了面,手上持着明晃晃的兵器,直朝沁瑶等人而来。
众人错愕,半晌没回过神来,陈渝淇强笑道:“这是怎么回事?”
德荣面色大变,一把拽着夏芫便往外跑,仓皇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