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着,又忍不住地想冷笑几声。
苍天不仁!凭甚,那些伤她害她欺她辱她的人都还好好活着,傅家,周家,王家!她不甘!
她傅沅指天立誓,若是能重来,她绝不忍让半分!欠她的,她不讨回来,誓不为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阴寒的笑声断断续续地萦绕在这方天空,京郊这片乱葬岗,阴森地宛如地狱。
雪……
下雪了……
一片比一片大的雪压下来。落地无声。这世间再一次静下来,死一般的寂静。
这样纯洁的雪,底下的肮脏却被埋地干净,半点不闻。
“嘀――”
“检测到宿主怨气达上值,强制下载安装――”
“嘀――祸国系统安装完毕,待重启。”
“重启中。”
“3――”
“2――”
“1――”
意识里,仿佛是纷繁的上一世,错综的宫殿,古老的傅宅,各人各影交杂着,模糊成一团,又闪着光亮,绚丽的如同绽开的烟花。
过了许久,这意识,又仿佛成了一片虚无,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这里,是哪里?
她,不是死了吗?
“叮――祸国系统重启成功。”
忽地,有冰冷的机械音传来,傅沅听地清楚,却连一丝该有的好奇惊惶都没有,四肢的感觉在这里消失,她什么也看不见,却什么,也不愿看见。
她的眼早已空洞,如今,整个人,也仿佛成了空洞的一团幽灵鬼魅,
那声音响了一声就歇了下去,又是一片寂静。死一般的寂静。傅沅不认为自己听差了,但她确实,没有一星半点想去探究的念头。
人都死了,哪管它身后洪水滔天!
只是,这般死寂里,不知怎地,傅沅却倏忽想起,在姑苏城里茶馆大堂讲书的白胡子先生,日日敲着茶碗讲着的那些个老掉牙的鬼怪志异故事。
艳丽的女鬼,吃人的狐妖……
话本子里的人物,她们不过一缕青烟,也常常幻成美貌的男人女人,去把不知事的贪色的人引诱来,吸食人的精魄,枉求在阳间多存那一两日。
那时的姑苏,吵嚷热闹,繁华无比。街市上,最便宜的糖葫芦只要两文钱就买一串,其实不甚好吃,酸涩地要命。但却被她惦记了几个秋天,哪怕她后来坐上了傅家家宴,山珍海味遍布眼前,却也觉得,那最初的味道和第一次吃到时的满足,她一辈子,怕是也忘不了。
傅宅里的老婆子也悄悄聚在一处,学舌般讲着老先生的故事。
鬼怪……
她在心里念叨着,又一哂,或许自己,现在也是那些张牙舞爪,满面青丝,狰狞丑陋的鬼怪了。倒是不知,她怎地才能变成那美貌少女,去吸人阳精?
“你想活着?”那冰冷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仍旧是那幅无波无澜的声调,这一回,却难得地隐了些诱惑,丝丝缕缕地蛊惑人心。
活着,多美好的一个词语。哪一个临死的人不这样企盼。
“我可以帮你。”它继续说道。
冷冷的声音一如既往,傅沅听在耳里,却只觉震耳发溃。压抑着紧崩的情绪一瞬间炸裂,身死那一瞬间的滔天怨恨和不甘的怒气也跟着从心底喷勃而出,自己那泣血的咒怨也声声明晰起来。
若她活着……若她活着!若她活着!!
她死水般的情绪霎时翻涌起来,撕心裂肺的沸腾之后,才缓缓地归于平顺。
“你是谁?”
过了许久,傅沅才听见自己嘶哑残破的询问声响起,犹如被锯子撕扯着,呕哑嘲喳的声音辩不清男女。却不难听清内容,每一个字,她都咬的极狠,一个接一个重重砸下,仿佛用尽了毕生力气。
字咬地狠切,但确实极为平静。平静到这话不似从她的口中说出来,平静到这声问询仿佛只是随便一问。极致的冷静!
“宿主183号,我是您的系统――祸国系统。”
“祸国?呵,我果真成了妖孽不成?”傅沅勾起魅眼,似笑非笑地道。
无心去管所谓宿主,所谓系统,她听到她破败的声音里尽是嘲讽,刀刃一样刻薄。
自古只有妖孽祸国,那些民间谣传上,哪朝哪代的王,迷恋上哪个绝色佳人,贻误了朝堂,百姓民不聊生,那女人,可不就是妖孽变的,祸国祸国,下面就是殃民了。
她算哪门子的祸国之人!不过一个被傅家拨弄的可怜虫罢了!
王家的太叔公觊觎她的容色,她险些便被家族送去容那个老男人亵/玩。她使了多少计谋,才让那个男人死在青楼里,躲过这一劫。
才不过安生了一年,因着大厉皇帝好男风,她便又被傅家大公子算计着送上了龙床。她从来自负,被下了药困在帝寝殿里,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之时,方才第一回感到绝望!她第一回那样恨傅家,恨自己不够强!
她拼着性命拔了冠上的束发的玉簪伤了皇帝又自断咽喉。后来……便是那处乱葬岗了。
嘁,傅家还真该感谢自己,若是自个儿的身份暴露了,傅家该要遭多大的连累。
祸国,未免太过抬举她。
傅沅无法理解,系统却也无法解释,整个空间里只有冰冷的电子音再一次响起:“宿主,我还有一个名字。”
“你可以叫我,7305号信仰系统。”它的声音慕地有些神圣,庄严至极,比之最虔诚的信教徒也不差什么,甚至几乎有些病态的崇拜尊崇。
“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