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晏心里止不住地冷笑,晋王叔说的没错,这晋王妃果真是面慈心苦,一进门就给自己明里暗里下绊子。若自己真的听了话不去请安,她少不得要给自己安一个不孝的名头,就说自己在外不知悔改,又送出去也是可能的。
于是庄晏故作一惊:“这怎么使得!我离家数载,未能在王妃面前尽孝,就算是王妃爱护我,可我好不容易悔过了,一心想求王妃原谅我。不说去侍奉起居,但是一定要去王妃处磕头谢罪的!这么多年在外,我就盼着这一刻呢!”
谁要你尽孝!王妃就是看不得你那张和生母一样花花妖妖的脸,才想办法把你赶出去的!那嬷嬷腹诽道,僵硬的脸上更露出不耐烦来,“王妃一片好心,姑娘怎么不知领情呢?”
庄晏道:“我虽在外面长大,但之前王爷探望时教了我几个道理,头一个就是子欲养而亲不待,王妃为了府里劳苦功高,我当时年纪小冒犯了母亲,可我就算犯了再大的错,在外面也已洗心革面,现在只想回府后好好孝敬王妃……我回来的时候就常听陈侍卫说王府里子孝母慈……”幽幽地看了一眼嬷嬷,“多年不见,母亲怎么就不许我尽孝了?”
荒唐!荒唐!果然是外面长大没读过书的,连子欲养而亲不待都不会用,这不是生生咒王妃早死么?就算是府里子孝母慈,也轮不到你一个奴生子!刚刚回府就字字句句指摘王妃为母不慈,将庶女扔到偏远庄子上不闻不问,若是被人听到可不是要坏了王妃的名声!
那嬷嬷憋了一肚子气,硬邦邦道:“姑娘没读过书就不要乱用典故。王妃在府里也时常记挂您,但此刻姑娘一路奔波,想必乏了,不如先修整修整,再去给王妃请安。”
庄晏道:“我自知自己愚不可及,比不得府里长大的姐妹们,但还想亲自求见母亲,请母亲教教我。按嬷嬷的说法,反复推辞不让我见母亲,母亲是不认我这个女儿了么?”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
嬷嬷没想到以前唯唯诺诺的庄晏长大后会变成这样的难缠,不禁懊恼,可碍于主仆之别,终究不能呵斥她。眼见得周围的奴才们一个个撇过眼神来等着看好戏,嬷嬷只能硬声硬气道:“王妃为府里操劳,近来身子不爽利,老奴百般劝告姑娘不听,那就随老奴来吧!”
说罢,也不等庄晏回话,转身就走。
庄晏委屈地看了一眼那嬷嬷,吩咐白芨和白术先去慎园里收拾行李,自己带着白芷去给王妃请安。
白芨狠狠剜了一眼那嬷嬷趾高气昂的背影,才跺跺脚走了。
那嬷嬷领着庄晏一路走过抄手游廊,步至惠春堂门前。
迎面走来一个身量高挑、衣着华贵的丫鬟,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却有一番不怒自威的气势,嬷嬷一见是她,忙弯腰笑道:“哪里值得柳枝姑娘亲自来!”比起方才对庄晏的敷衍,简直判若两人!
庄晏心想这应该就是王妃赵氏的贴身丫鬟了,看着嬷嬷不断地点头哈腰,不难猜出,柳枝是个比小姐还受宠的丫鬟。
果然那柳枝仿佛才刚看到庄晏一般,上下打量了一番后,面上却仍敛了鄙薄之色,作出十分诚意的笑容道:“这位姐姐是?”
庄晏暗暗鄙夷一笑,这柳枝恐怕早被宠得忘了自己是何物了,她此刻出来分明是已经知道自己是谁,还仍如此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那嬷嬷看庄晏只笑笑,而并不答话,便插嘴道:“这是刚回来的大姑娘!”
柳枝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大姑娘,奴婢眼拙,实在没看出来……您难得来请安一趟,王妃开心得不得了呢!”讽刺庄晏一身乡下人的打扮,连她这个王府奴婢都看不在眼里;更兼不敬嫡母,久久不来请安。
庄晏道:“王妃照顾我,非不要我回来请安,可我为人子女,怎会不知孝顺的道理。这几年多谢柳枝妹妹替我们姐妹在王妃面前尽孝了!”
你穿得再漂亮,再怎么像王公小姐,也终究不是!
柳枝面色一变,就要口出恶言,转头不知想到了什么,咽下这口气,甜笑道:“姑娘抬举奴婢了,王妃已在屋里等您了。”
庄晏对她点点头,向屋里走去。
一进屋里,便是一阵清香扑鼻,室内家具极为淡雅,中间的太师椅上分别端坐着两人,竟是晋王与晋王妃二人。下首的位置上也满满地坐了一位中年美妇和几位少爷小姐。
庄晏心想,她虽然与这晋王妃从未有过交集,可今日一路走来,再看她的奴仆,对晋王妃会出什么路数也有了些底。
果然不会让自己安安生生进这个家门,先前慈母一样地让自己先去安置,绝口不提一家人就等她前来的事情,还屡屡派出刁奴拖延时间,若不是自己不耐应酬,也不知要拖到何时了。
庄晏上前一步先向晋王和王妃三扣首请安,红了眼眶:“女儿不孝,多年来不能侍奉王爷王妃身前,还连累得父母为女儿担心,实在不孝。”
晋王只是淡淡道,“你身子骨好了便好,也不须讲那些个虚礼。”
庄晏一阵腹诽,你若真不讲究虚礼,当时见我行大礼就可出声的。
晋王妃涂着大红蔻丹的指甲轻轻抹过汝窑瓷杯,眼睛似是在盯着茶杯,又似是看着庄晏伏下的乌黑云髻,半晌才道:“王爷都说要起了,你还跪着作甚,平白叫下人看笑话。”
“是。”庄晏也不欲计较,便乖乖起身:“谢王妃。”
起身时,却感到一阵眼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