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哥儿嘿嘿笑了,望着陆明玉笑,“三嫂说,说她嫁出去了,不算我们陆家人了。”
“崇哥儿!”陆明玉涨红了脸,一着急五叔都不喊了。
崇哥儿见明惠帝在笑,一点都不害怕,扭头看侄女婿。
楚行摸摸男娃脑顶,脸上难得露出个笑容,这话陆明玉不爱听,他受用地很。
夫妻俩一个喜一个羞,楚盈只瞧着崇哥儿笑。廖守伸手去取酒壶,抬眼便看到了对面楚盈俏生生的模样,十三岁的小姑娘,面皮白皙娇嫩,水眸灵动生波,笑得秀气清雅,简单快乐。廖守在京城住了十几年,偶遇的世家女子也不少,个个身上都有种与生俱来的贵气,似楚盈这样干净质朴的少女,他今晚是第一次见。
楚盈忽然感觉到有人在看他,视线茫然转向对面,却只看到廖守提着酒壶为明惠帝斟酒,脸庞冷峻,比兄长还冷还凶,只一眼楚盈便迅速低下头,默默用自己的饭。
明惠帝继续逗崇哥儿说话。
陆筠小口小口地用饭,听着男人低沉清朗的声音,总是莫名回想刚刚明惠帝的那浅浅一笑,特别是男人柔和的眼神,不知不觉就与幼时的记忆重合了。陆筠这辈子见过面并说过话的外男寥寥无几,除了前夫姚寄庭,明惠帝更是唯一与她有过身体接触的人。
小时候,侄女打碎花瓶,她吓哭了,明惠帝弯腰帮她擦泪,笑得比兄长对她还要温柔。时间太久远,陆筠本来已经忘了,但去年安国寺山下再遇,明惠帝熟稔地喊她阿筠,黑眸含笑,俊朗仿佛当初,陆筠忽然就都记了起来。
她是被夫家嫌弃的女子,更有妒妇之名传了出去,侄女婿爱屋及乌每次见面都敬她一声姑姑,他却是九五之尊的皇上,居然还朝她笑,眼神与小时候一样温柔,是不知道她与姚寄庭的事,还是真的不在乎?
对了,母亲跟她说过,去年除夕宫里赏菜,明惠帝没有赏姚家。
“阿筠,朕是皇上,有朕在,天底下没人敢罚你……”
悠远的仿佛梦里的话,忽然闯入了脑海。时间好像在此时凝固了,陆筠忘了夹菜,她怔怔地看着自己的碗,满心的难以相信。当时花瓶碎了,她怕被罚,皇上安慰她,她半信不信的,直到嫂子来了,带她与侄女回了家,她才彻底相信她是真的安全了。
再之后,她就忘了明惠帝的那句安抚之话。
可是现在,她记了起来,再联想明惠帝冷落姚家的举动,难道……
但她这十来年只见过他一次,他堂堂一国之君,不可能一直都记着她吧?或许正如母亲所说,是姚家欺负人,明惠帝知道陆家受了委屈,他是看在祖父、嫂子的情面上,亦或是单纯为了主持公道,才冷待的姚家?
“姐姐,你怎么不吃了?”崇哥儿最喜欢的还是姐姐,吃一会儿就看看姐姐,见姐姐一直盯着碗,男娃好奇地问。
小家伙不懂忌讳,声音最大,察觉所有人都看了过来,陆筠尴尬极了,垂着眼帘道:“吃呢,崇哥儿自己吃,不用管我。”
崇哥儿无辜地眨眨眼睛,不懂姐姐脸怎么那么红。
而在明惠帝眼里,那边陆筠低着头,侧脸绯红莹润如玉,因为是男装打扮,她一头乌发都束在脑顶,如此便露出了修长白皙的一段脖颈,映着柔和的灯光,甜美又娴静,像是梦里的人。她抬起勺子,白瓷勺到了嘴边,她红润的唇瓣轻轻张开……
“七舅,这里的油焖虾仁挺好吃的,您尝尝?”
耳边传来外甥女轻柔的声音,明惠帝陡然察觉自己失态了,瞬间收回视线,自然地接话道:“好。”说完没事人般看向外甥女,陆明玉笑着用公筷夹了一个虾仁放到明惠帝面前的碟子上,神色恬淡如常。
明惠帝松了口气,低头品尝。
陆明玉看着男人俊朗出众的侧脸,与父亲一样脸上都没有太多岁月的痕迹,仿佛才刚刚而立,心底五味杂陈。她刚刚都看见了,明惠帝看姑姑看得出神,姑姑也不知为何神情恍惚,难道有些事情,是天生注定的吗?她怕姑姑幽闭在家越来越孤僻,所以才邀请姑姑出来赏灯,哪想到会偶遇明惠帝?
事到如今,她该怎么做?
阻拦明惠帝动心,还来得及吗?又或者,她该让姑姑自己选择?
“对了阿暖,饭后你们打算去哪里逛?”吃完虾仁,明惠帝抬起头,颇有兴致地问外甥女。
陆明玉心头一紧,对上男人熠熠生辉的黑眸,她忽然觉得,有些事情,已不是她能控制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