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把在外间购买官帽椅的顾客吓了一跳,人人惊讶望过去。
华掌柜太高兴了,完全无视众多顾客的目光,直接把人拉进里间。
程墨面前小泥炉炭火正旺,青铜壶咕噜咕嘟冒着热气。饶是他一向镇定,华掌柜这一声,还是让他的手稍微不稳,半杯茶泼了出来。
“东家,找到方掌柜了。”华掌柜大笑走进来,后头跟着被拉得脚步踉跄的方掌柜。
用不用这么失态啊。程墨抽出帕子慢慢擦拭茶渍,拭好,抬头,淡淡道:“方掌柜,好久不见,快请坐。”
他的样子,完全不是一副好久不见的样子。
方掌柜却顾不上计较他的怠慢,而是看着眼前这个俊朗的少年郎,嘴唇哆嗦,双眼赤红,百感交集。
如果当初他肯伸出援手,或者兴业堂就不会倒闭。唉,现在想这些,有什么用呢?
方掌柜从来不去想,上官桀的大管家眼红宜安居的官帽椅生意红火,没有了解清楚制作工艺,便匆匆上马这个项目,产品低劣,质量粗糙,本身就存在隐患。霍书涵挖坑,他们再次没有了解清楚,想当然把帐算在程墨头上,加上以前的积怨,上官桀怒而派出刺客。
如果不是程墨警惕,早就被杀,重新投胎转世了,哪能坐在这儿喝茶?
华掌柜懵了,没想到程墨反应如此冷淡。不是缺一个掌柜吗?不是这几天一直在找他吗?不是应该一见到他,便起身相迎,把酒言欢吗?东家这是怎么了?
“东家,你不是说,方掌柜适合……”华掌柜是实在人,不禁有些迟疑起来,难道自己听错了?
程墨冰冷而锐利的眼睛瞟了方掌柜一眼,这一眼,让方掌柜浑身打寒颤,想拨腿而逃,却挪不动脚。
这不是一个少年该有眼睛。
方掌柜心头颤颤时,程墨长身而起,笑道:“方掌柜来了,坐吧。”
这才有点看重人才的意思。华掌柜笑着拉方掌柜一起坐了,打圆场道:“我家东家啊,对你很是欣赏,说富裕春缺一个掌柜,非你莫属。这些天,我可没少找你。只是你倒像突然失踪了似的,下乡走亲戚了么?”
方掌柜有些惴惴,道:“败军之将,何敢劳程东家和华掌柜挂心。”
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还是直说了吧。
程墨垂眸一息,桃花眼看着方掌柜,道:“小店即将开业,缺一个掌柜,不知方掌柜可有兴奋屈就?”
这话,和华掌柜一样。可是,他怎么感觉眼前的少年有股逼人的锐气,让他心惊胆战呢?
这是两人第二次见面。第一次在兴业堂外,伙计故意用官帽椅去撞程墨,被程墨掀翻在地,围观的人很多,方掌柜自知理屈,想用一吊钱打程墨。
忆及往事,方掌柜不得不感叹世事无常,没想到以为上门讹诈的小混混,却是不可小觑的人物。
“程东家为何要另开一店,依然做官帽椅?”这是他想不通的地方,不会又是挖坑吧?现在他只是一个一文不名的落魄老头,这少年为何看重自己?
程墨道:“受兴业堂启啊。宜安居走的是高端路线,普通百姓哪里买得起?是兴业堂提醒程某,可以另开一店,卖些低档货。勋贵公卿毕竟少数,哪有普通百姓的市场空间大?相比较而言,程某更看重富裕春。”
受你们启!方掌柜一口老血差点喷得满地都是,程东家,你这样在人家伤口上撒盐,真的好么?
华掌柜笑道:“是啊,富裕春的目标对象和兴业堂是一样的,还请方掌柜不要推辞。”
什么目标对象啦,定位啦,华掌柜听程墨说得多了,总算弄明白啦。可是方掌柜不懂啊,睁着灰暗的眼睛看他。华掌柜少不得解释给他听,脸上是卖弄的得意,笑道:“我也是听我们东家说的。”
方掌柜心情更加灰暗了,人家是披着勋贵外衣的专业户,岂是自己那个一心想做当朝第一人的东家可比?
“如何?”程墨挑眉道:“可愿帮我?”
把你变成自己人,有些事,你会在不知不觉中,心甘情愿地说出来。对人心的把握,再没有比程墨更懂的了。
方掌柜很想答应,不为别的,只为富裕春同样是做低端的官帽椅。当初,大管家找到他,说要仿冒官帽椅,抢宜安居的生意时,也说过,价格低,买的人多。
要说普通民众对官帽椅不好奇,不想拥有几把这样的椅子显摆显摆,那是不现实的。可宜安居的官帽椅太贵了,不是谁都能买得起呀。如果同样是官帽椅,但价格是宜安居的二成呢?那买的人可就多了。
所以,他动心了。
但是,这一次,他无法立即答应,要不然担心被行刺的就是他了。
“小老儿只怕自己不能胜任。”他推辞道。
华掌柜摸了摸山羊胡子,颇为自得。在他看来,兴业堂倒闭了,败军之将,自然得谦逊一些,方掌柜这样说,无可厚非。
程墨可不这样认为,桃花眼瞟了方掌柜一眼,道:“可是有什么难处?”
以上官桀的势力,不见得方掌柜能过来。或者说,他极有可能畏惧上官桀的权势,不敢过来。
方掌柜苦笑道:“正是。”
至于什么难处,不说程墨也知。
华掌柜睁大眼,道:“难道你签的是死契?”
掌柜是聘请,但也有签契约,相当于现代的用工合同。大管家当然不会想到兴业堂会倒闭,因而和方掌柜签的契约年限一定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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