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府王老夫人娘家是书香门第清贵人家,待到嫁进谢家,自是把娘家的习惯一并带了来。整个谢府布局讲究的就是质朴简单,典雅婉约。
男客们进了大门便能直达前院,女宾却是要拐到二门入内宅的。一路上有樊妈妈看着,明婧不敢造次,等到下了马车教迎进内院,得知连软轿都没有一抬,需得走着过去的时候,明婧终是忍不住撇嘴,同明娢小声嘀咕,道:“什么没有软轿,怕是院子太小根本用不着轿子罢。”
二夫人白氏娘家兄弟有两个,学问仕途只是普通,于打理庶务人情往来却是顺风顺水、水涨船高,家中田产嫁妆铺子更是日进斗金,富贵逼人。因着自家学问不足,于子嗣后辈便要求严格许多。
白氏的爹当年也是高瞻远瞩,女儿嫁进侯府,连带着同儿子联姻地亲家也是矮子里头寻高的,两个儿媳出身俱是比自家品级高的官家女儿,等轮到下一辈果真就出息的多。明婧平日里最骄傲地便是自家有两个好学问的表哥,端得是人才好家财更好的。
从前,明娴生来便是侯府的头一份,外祖父又是内阁重臣,至小于明婧就像压在头上的一座大山,总觉得自家娘亲虽然得老夫人喜欢,却依然抬不起头来。待到外祖家出息起来,这口气便缓过一分,又因着明娴时常不在家,明婧在明娢跟前向来是横着走的。如今,见明娴的外祖家也只面上说的光鲜,内里却如此的寒酸,胸前一口气立时顺畅透达,意气风发起来。
明婧虽是压着声音同明娢耳语,只来迎客的丫鬟嬷嬷就在跟前,但凡心思灵巧一些的未必听不到一耳朵。明娢便看见随她们一道的一个谢府丫鬟状是无意地朝这边撇过一眼,立时心慌意乱,恨不能把明婧的嘴堵上。
明婧是二房的嫡女,将来的婚事自有二夫人做主。她一个父母不待见的小庶女,姨娘使不上力气,只知一味的朝后躲,除了跟老夫人多亲近外,便是这得来不易的外出机会。她还想着趁着王老夫人寿宴,各个达官贵人府里女眷纷至沓来的机会,把自己温柔娴静的名声传出去,也好过每天窝在侯府的角落里悄无声息。
如今看来,明婧身边却是不能靠太近的。侯府里头每日里给她脸色看她忍就忍了,别人府里做客还这般口没遮拦的,在明娢心里明婧也是个傻的,她是万万不愿意这会子还要被明婧连累的。
明娢不动声色地越走越快,瞅了个机会,快速两步撵上明妍,同明婧拉开了距离。明娢既已动了,明婧却不好再追上去,旁边还有丫鬟跟着呢。晓得明娢这是不想听她说话,明婧暗暗咬了牙,恨恨地瞪了一眼明娢的背影,按下不表。
明妍正老实走着,见明娢突然靠过来,看了她一眼没有吭声。明娢见明妍看她,先是脸色一白,生怕明妍说些不中听的话,提心等到明妍并没有出声,终于安下心来,朝明妍挤出个笑脸。
虽是走着进去的,路却并不长,至多也就半刻钟的功夫。
都说谢府的王老夫人福气深厚,单看人家一口气四个嫡亲的儿子便叫京里不少的官家太太夫人羡慕的。今天这样喜庆的日子里,老寿星便只管正厅坐镇,迎客应酬自是儿媳妇们表现的时候。
才刚进得门里,明妍就叫一屋子花团锦簇的太太姑娘们晃花了眼睛。也不怪她没见识,委实没想到能见得这么些人来。
谢阁老是两朝元老,先帝在位时便颇受重用,为官又以清正严谨廉洁奉公出名,历经皇位更迭,始终不坠圣恩,这样的官声自是朝臣放心交好的对象。
谢府平日里也少宴请宾客,好容易为着王老夫人过一回大寿,自是能够得上名的人家全都来齐,而能来到正厅同老夫人寒暄坐谈的却又是品极不低的夫人们了。
明妍教这一屋子的官家女眷晃花了眼,孰不知屋里的夫人太太却被大夫人的到来惊得不行。门外丫鬟唱名的时候,厅堂里的言笑晏晏竟是猛地安静了一瞬,既使是年岁小的女眷对大夫人没甚印象的,见上座的都没了动静,自然乖觉地沉静下来。
明妍抬头看娘亲,大夫人四平八稳地走进正厅,甚至面上带起了笑容,仿佛引起众人沉静的不是她一般。见娘亲都无动于衷,明妍深吸一口气,随了大夫人走进去。
“母亲。”说是沉静也只是一个呼吸间的功夫。明娴早在大夫人出现在门口便做好了准备,见母亲妹妹已然进得屋来,人已经迎过去同大夫人行了礼。
“哎呦,我还道是哪个天女下凡来给老姐姐贺寿来着,原来是敏毓呐。来来来,上前教咱们仔细瞧瞧,你可真是个稀客啊。”同王老夫人一块坐在罗汉床上的一个深褐色华服的团脸老太太笑着说道,“旁边这个是你闺女吧,啧啧都长这么大了,赶紧的给老寿星行礼去,讨个大红包买糖吃。”
王老夫人从见到大夫人那一刻,笑脸便放了下来。自嫁给谢阁老以来,除开早先的日子辛苦一些,再往后却是越来越顺心的。明娴母亲是王老夫人养了四个儿子之后才得的一个宝贝闺女,自小娇娇地养大,千挑万选择了卫文贤做女婿,却是再满意不过的。
只老天爷总不能教人事事都如意,万般皆好却是于子嗣上艰难了些,好容易成婚五年怀上孩子,以为女儿先苦后甜自此便万事无忧,谁知竟一个难产便天人永隔了。老夫人又气又急大病一场差点随女儿一起去了。心中怨恼却又无从怨起,成亲五年没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