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我三爷爷就来到了狗剩和狗蛋家。他们家栅栏上得四根竹竿还没拆,白色的布条迎风飞舞,在这异常沉闷的气氛中,也算得上一点活泼的元素吧。
丧礼上,没有任何人披麻戴孝,只有一个断了半截右腿的瘸子手臂上戴着白色的布条,在火盆里烧着纸。
火盆前面,是一张简陋的桌子,桌子上点燃着一支清香,两只烛。
而桌子后面,横放着两块门板,李翠花母子三人,直挺挺的躺在门板上,说不出的凄凉。
整个丧礼上,就我三爷爷一个小孩,所以显得有些另类。
我三爷爷偷偷的看了一眼李翠花,发现她的脸正用一叠黄纸盖着,看不清面貌,不过,我三爷爷却清晰的看到李翠花的下巴那里,露出了半截舌头,此时已经变得有些青紫。
听人说,一般吊死的人,舌头都比较长,看来这件事是真的了。
不过,最让我三爷爷在意的,却是李翠花穿着一身红色的嫁衣,这身嫁衣那个红啊,就像是血一样。
师父一到,人群中便立刻有人认出了师父,都是恭恭敬敬的给师父打着招呼,师父也是一一客气的回应。
师父只是看了李翠花一眼,淡淡的哼了一声,随后便走到瘸子面前,跟他说了几句话,哪里知道瘸子是又拜又谢,就差跪下来了。
随后,我三爷爷看到师父从三角兜里面拿出来百十来块钱交给了瘸子,似乎是嘱咐他买一些东西,不过,可别小看那时候的百十来块钱,却是够农村一家人一个月的买菜钱。
瘸子拿了钱,一瘸一拐的离开了,师父看着李翠花母子三人,叹了一口气,开始在李翠花家的堂屋转悠起来。
我三爷爷见师父转悠,我三爷爷也跟着走了进去,师父只是看了我三爷爷一眼,并没有反对。
我三爷爷跟着师父,一直走到了李翠花家的米缸旁边,师父揭开了米缸的盖子,朝里面一看,却顿时脸色沉了下来,我三爷爷看到师父这副样子,不由得朝米缸里面瞧上了一眼,却郝然发现,虽然这个缸叫米缸,里面却没有米,而是只有小半缸番薯。
如果是这些,还犯不上让师父如此沉重,最多就是怜悯而已,可是,里面却躺了一条全身乌漆麻黑的黑蛇,要不是那条黑蛇在缓缓蠕动,混在番薯中间,还真看不出来那是一条蛇。
师父叹了一口气,盖上了米缸,来到了堂屋的神龛前,开始从三角兜里拿出白黄两色的符纸,开始在写写画画,裁裁减减起来。
说真的,这样的丧礼,我三爷爷是第一次见到,所以每个细节都观察的很仔细,比如狗剩和狗蛋死了为什么就不用黄纸盖脸,而他娘死了却要用,又比如狗剩狗蛋昨天或者说前天就死了,为什么还不埋…….
我三爷爷都小脑袋里面,尽是想着一些有关于死亡的话题,想着想着,时间便过得很快。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瘸子从外面回来,还带回来一个挑着箩筐的人,箩筐里面有蜡烛,有清香,有黄纸,有纸人,还有许多我三爷爷叫不上名字但稀奇古怪的东西。
看到瘸子回来,师父让他把箩筐里的东西一一分类放好,然后找来桌子椅子梯子,就在堂屋中间,搭了一个桥一样的东西。
师父在梯子尾部贴上了一张黄纸,上面用朱砂写着几个字,是用那种繁体字,我三爷爷只认识“拜见贴”三个字,上面两个字只能拆开来读,什么“一日六广付”,我三爷爷读出声来的时候,师父差点没笑出来,不过这种场如果笑得话,那也太失态了,不过幸好师父还是忍住了。
在梯子的前端,有一扇用纸糊的大门,大门外,放置着一个香炉外加两根超大的白色蜡烛,奶奶点燃了蜡烛,又上了三柱清香。完成之后,师父让站到堂屋外面,里面只留那个瘸子。
奶奶让瘸子拿着三个纸糊的小人,一大两小,这三个纸人,看来就是代表着李翠花和她两个孩子吧。
师父将三张黄纸贴到了李翠花母子三人的眉心,黄纸上,画着三个不同的并且奇怪的图案,师父每贴上一张黄纸,都会念念有词一阵,三张黄纸贴完,师父开始在那三个纸人的眉心处贴了起来。
我三爷爷仔细辨别了一下,才发现这六张黄纸上的图案,其实是三对,至于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三爷爷就不得而知了。
师父让瘸子抱着纸人在一旁候着,而师父拿出一根早已制作好的用白色纸条包裹住的棒子,又拿上一个大铃铛,开始围着三人跳了起来,边跳,还边挥舞着那个大铃铛和那根棒子,口中还念念有词。
“叮当叮当”的声音,不断在堂屋中回响。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三爷爷感觉到一股阴风从我三爷爷背后刮来,然后透过我三爷爷的身体,朝着李翠花家的堂屋刮了过去,连放在那张桌子上蜡烛的火苗,也有些游曳起来,不知道士真的刮风,还是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走了过去。
这阵风刮过,师父就停下了动作,吩咐瘸子将三个纸人放到了那个放有大门的地方站好,瘸子到位之后,师父在门前摇了一下铃铛。
“叮当!”
“奈何桥上道奈何,放下是非渡此河。三生石前无对错,望乡台边会孟婆。”
“翠花,你一生苦命多灾,但心地善良,下辈子,投个好胎吧。狗剩狗蛋,你兄弟二人生性机敏,将来必成大器,无奈却被厉鬼所害,下了地府,记得伸冤呐。“
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