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灰意冷,回到了以前的地方生活……可你知道吗,可你知道吗,”江素挽的声音哆嗦着,突然变得又急又促,装若癫狂,“他来找我了!他来找我了!”
九悦被江素挽狰狞地扭成一团的面容吓到了,倒退了两步,挨到了水轩木制的围栏。
柳明剑眉一挑,一柄拂尘扫过江素挽剧烈起伏的肩膀。
江素挽剧烈地咳嗽起来,像是要把她千疮百孔伤透了的心脏都咳出来,咳得苍白的脸色涨得通红,但神情总算缓和下来。
她十指深深地嵌入掌心,幽幽地说,“他看到我,很高兴的样子。我看到他,转身就跑……我想起来了,他曾经向我提起过,他有一个双胞胎哥哥,生下来时灵脉受损,不能修行……难怪……难怪……我杀的是他的亲哥哥,怎么有脸见他……”
她终于忍不住,脊背倚靠着木柱,身体像被秋风秋雨吹打的一茎残荷,无力地颤抖,“后来,云岚宗掌门关门弟子韩铎的死讯满世界传得沸沸扬扬,我多加打听,才知道,原来他在做师门任务时,中了一种毒,那时已然命不久矣了。他也许……只是想回来再看我一眼。”
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没有如果,只剩了后果,再也没有反悔的余地。
江素挽咬着唇,一双眸子似无情似有情,终归于死灰一般的寂灭,“我每天,日也想,夜也想,要是我没有刺下那一剑,该多好。”
九悦抬起手背,怔怔地擦掉不知什么时候落下的一滴冰冷的泪。
“可是,那个孩子怎么样了呢……”九悦喃喃,她想着那个骑在爹爹肩上看花灯的孩子,他的幸福本来那样好,又那样轻易地碎了。
“好了,我知道了。”柳明声音清冷,他皱了皱眉,“再说一遍,我给你一个幻境,幻境里有你想要的,但你将在幻境中烟消云散,从此再不能堕入轮回。”
“有劳明幽先生了。”江素挽又咳嗽了起来,一双素白的手递过几张契约样的纸张,“这是这处宅院的房契和淮左五十六亩田的地契。那五百两黄金,埋在最右的那处偏旧小屋前的槐树下。多谢了……”
在九悦鄙夷的目光下,柳明面不改色地把那几张契约贴身收好。
“听说入轮回之前可以喝一碗孟婆汤,忘掉一切喜悲痛恨……”九悦拉拉江素挽的袖子,手却穿过了衣袖的虚影,拉了个空。
“多谢你的提醒了,”江素挽凄婉地一笑,“可若是在黄泉路上、忘川河畔,碰见了他,我又要怎么样呢……”
“你想太多了吧……”九悦在心里嘀咕,却没有再出声。
因为江素挽接下来说的话是,“我奢求一个美梦,哪怕它是假的。”
柳明把头偏向九悦,板着一张脸,好像不满于九悦试图搅黄他的生意,“你这么关心她,要不要亲自试一试纠正她的记忆?”
九悦当然小鸡啄米般的点头。
柳明摆好一个巴掌大的香炉,插上一炷红线香,那香燃得好快。
“闭上眼睛,你只有一分钟。”他冰凉的手指轻点九悦的额心。
……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元宵佳节,行人如织,花市灯如昼。一切的错误从这里开始,那么便从这里终结。
“韩公子,你带儿子出来玩么?”
九悦粗暴地把一时呆愣住的江素挽打晕。
这样就可以了吧。
按照九悦的想法,江素挽没有杀死心上人的双胞胎哥哥,心如死灰地回家,遇到了回来找她的韩铎,于是误会解开,她知道他没有负她……真好。
……
“成功了么?”九悦一睁开眼睛,就迫不及待地问。
柳明摇摇头,“很遗憾,幻境里,一根白绫,她上吊自尽了。”
“你怎么是一个这样的人啊……”九悦小声地嘟囔,幽怨地抬起眼睛,江素挽正望着水塘的倒影发呆的江素。
九悦悻悻地摸了摸鼻尖,不服气地说,“再来。”
柳明重新插上一炷香。
……
这次还是把话说清楚吧……
元宵佳节,月与灯依旧。
摩肩接踵的人群中。
“韩公子,你带儿子出来玩么?”
寒光一闪,却被弹回。
“姑娘,他是韩铎的双胞胎哥哥!双胞胎哥哥!”九悦拦住了江素挽的,一把抢过路人手里的莲花灯,用手柄格挡横劈竖砍的剑光。幻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压制了九悦的修为,她挡了几下,虎口被震得发麻,一时没了知觉,莲花灯“哐啷”一声落在地上,九悦只能急着大喊,“姑娘,他不是你要找的人。”
“滚开!”
魔障中的人,原来是听不清别人在说什么的。所有人都只是一个背景,她的眼里只有自己的心魔。
那样歇斯底里,恨意那么深,绝望那么深。
江素挽说,她不是真的要杀他。
可是,她那时的剑招分明是那么的凌厉。
谁又说得清?
长剑宿命般地贯穿了男子的心脏。
纷乱的脚步,重叠的影子,孩子响亮的啼哭,灯火,焰火,月光……
……
“啪”柳明一掌击向九悦的额头。
九悦吃疼地捂着被拍得火辣辣的额头,刚要出声大骂,柳明已指着燃尽了的红线香,“时间到了。”
“不对,幻境里我怎么变得那么弱啦?”
“在幻境里,你的存在是个错误。触犯了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