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如昼。
涳木湖上,飘荡着一叶扁舟。
千浔和云简一前一后摇着桨,九悦偎在千浔身边,身上披着月白绣花小毛皮袄,看着水里圆圆的一轮月出神。
“上上上西西,下下下东东。师兄,现在是上半月的上半夜,所以月亮是上弦月,出现在西边的天空,亮面朝西。”
“九悦真聪明。”千浔微微一笑。
九悦被千浔宠溺的目光看得有些忸怩,但还是神气万分地扬起头,骄傲地回答,“那当然。”
湖面上水波粼粼闪光,像长出了一层层的褶子,把月光都折叠成了一份份的。原来是一阵风吹过了。几根调皮的碎发顺风飘扬,落在了九悦的眼睛上。千浔帮九悦把头发拂到耳后。
千浔看着九悦微微凌乱的头发,两个麻花辫梳得歪歪扭扭,一边高一边低,辫子间还很不老实的跑出几根细细的头发。千浔抚了抚九悦不太服帖的小辫子,像在叹息,却满是笑意,“梳头也这样马马虎虎。”
其实这也怪不得九悦。九悦从一出生便跟着师父紫薇真人,师父虽然老是吹嘘他有多厉害多博才,但对于怎么帮女孩子扎头发一道却是一窍不通。还是小婴孩时自然好办,不扎便是了。可九悦一天天的长大,头发也一天天的变长,快到三岁的时候,九悦的头发都已经过肩了。师父灵机一动,趁着月黑风高,九悦酣睡得像一只无忧无虑的小猪,悄悄帮九悦剃了个光头。
也是奇怪,不知道为什么,还没满三岁的九悦,就已经会因为弄丢了头发而哇哇大哭个七八天。师父又是哄,说什么新长出来的头发会又黑又亮又密,每个小女孩都要经历剃光头的过程,况且光头在夏天会很凉快;又是骗,说九悦没有头发也很好看极了,比如说九悦本来就大的眼睛显得更大更水灵了……听到这里,九悦本来不哭了,可惜的是师父画蛇添足加了一句很不恰当的比喻——“像水牛一样大”,九悦的泪水就如决堤的大河般一发不可收拾了。
师父赔礼道歉,“九悦,师父错了,是比水牛还大。”于是九悦的哭声嘹亮到隔壁玉水山的灵济真人都要捂耳朵,巴巴地提着一篮红樱桃来帮紫薇真人哄孩子。可怜的紫薇真人到现在都不明白他的比喻有什么问题。灵济真人的解释是,可能九悦这孩子希望自己的眼睛小一点吧。
紫薇真人想起那段灰暗的记忆,仍然心有余悸。
九悦头发又及肩了,成日扎着一个或两个的马尾辫在明水山上晃荡。师父心血来潮地搜罗到了一本教怎么扎各种发型的书,满心欢喜地把九悦叫过来练手,准备大显身手。他的手使剑时灵活至极,握着九悦柔软的头发却笨拙得不知从何处下手。什么结鬟式、拧旋式、盘叠式、结椎式、反绾式、双挂式的编法,看上去就像天书一般,更别提结鬟式还分高鬟、双鬟、平鬟、垂鬟等几种;拧旋式又什么有侧拧、交拧、叠拧等几种形式……
千浔站在旁边,看着九悦的头发被愁眉苦脸的师父东扯西扯,左扭右扭,痛得龇牙咧嘴,忍不住开口道,“师父,让我试试吧。”
千浔握着木梳,一点点慢慢梳拢着九悦的头发。
九悦安静得像一个乖巧的娃娃。
她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头发被绑成了小麻花辫。一边一个,规规矩矩的,极为齐整,很是对称,像用尺子量过一样。
九悦长大了,慢慢地自己学着梳头,最喜欢的就是梳两个小麻花辫,一边一个,却总是梳的有点歪。九悦理直气壮地说,这是因为师父把“笨手笨脚”的坏毛病传染给她了。
……
千浔冰凉的指尖触到九悦的眼皮,酥酥痒痒的,九悦“咯咯咯”地笑了笑了起来。她本来想撒娇叫千浔帮她梳头,但看了一眼云简,发现云简也在看着她,便只是冲千浔吐了吐舌头,紧了紧身上穿着的小毛皮袄。
“这风吹得多凉爽啊,你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干什么?”云简在船那头,阴阳怪气地问,“懂不懂享受生活啊?”
九悦瞪着眼睛,刚想驳些什么,千浔已温和开口道,“九悦从小身子虚,容易受凉。”
“哦。”云简觉得好生没趣。
“啊!”九悦突然惊呼起来,“你身后!云简!有怪物!怪物!”
云简“哇”地一声挺身跳起,抽出长剑,在空中虚劈,直劈得呼呼生风,左右摇晃着头,嘴里喊着,“在哪里?在哪里?”,却只看到夜色下闪动着粼粼波光空荡荡的湖面,并没有什么东西,更没有什么怪物了,云简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哈,你吓我!”
“哈哈哈……”九悦笑成一团,像小猫一样蜷缩在千浔怀里,对着云简调皮地做了个鬼脸,“胆小鬼。”九悦学着云简摇头晃脑地喊“在哪里?在哪里?”又哈哈笑了起来。
“十里荷花九里红,中间一朵白松松。红莲自道颜色好,白莲自道粉花香,粉花香。”九悦念着那天在画舫上听到的曲儿的词,突然“啊!”地惊叫一声,“云简快闪开!”
“哼,我可不上你的当!”云简坐着不动,一脸愤愤。
“这次没开玩笑!”九悦大急,支撑着站起,从腰间拔出剑来,就往云简身旁奋力劈去。
“喂喂,九悦!”云简吓得跳闪到一边,却见九悦手起刀落之下,一条通体漆黑的水蛇只剩下半截身子在船上跳动,流出碧绿碧绿诡异无比的血,那血滴到船上,“嗞嗞”的冒出烟气,木制的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