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草原实际上也从来没有太平过,太平从来不是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的追求,也没有一种确切可行的办法能够达到,所以,倘使有人在这片土地上呼唤太平,也不过是疯狂了的梦呓罢了。
鲜卑远远算不上这片草原中最大的势力。
打不过中原人的时候,他们只能互相征伐,不管是不是真的有什么难以化解的仇怨,都要如此,只因为这片土地所能承载的生命太过有限了,有人吃饱就总意味着有人会饿死,这其中的因果联系很直接。
李十二默然不语。
不知道为什么,他开始觉得拓跋看向他的目光与方才不一样了,也许只是一种直觉。
拓跋虽然一口一个李兄弟的叫着,不过是因为草原儿郎们好客的传统,其实李十二与拓跋并没有多少交情,这次被拓跋奉若上宾,不过是因为李十二之前顺手解决了几个常在部落旁转悠偷盗的小蟊贼罢了。
李十二决意离去。
可他从大帐出去后,却发现方才说要走的拓跋并没有走,他就站在外面,脸色红润得很,却显得孤零零的。
“李兄弟,怎么不继续喝酒了?”
李十二拱手道:“拓跋兄作为主人已经失去了酒兴,我这个客人太恣意,可不太好,况且,我也喝够了。”
“这样啊……”拓跋似乎有些失望,“唉,都是我不好,说了些个丧气话,坏了你们的兴致。这样,等晚上,咱再喝一回,这回一定要不醉不归!”
“没问题。”
李十二点了点头。
拓跋笑着拍了拍李十二的肩膀,没有说话。
这时,李十二气机一凛,倏然间拔刀出鞘,几乎同时,拓跋飞速向后退去,好像早有准备一样。
长刀一斩,三枚箭矢随风落在草地上。拓跋神色一变,立即大吼道:“拿下此人!”
各帐男丁随着拓跋的话语冲了出来,方才放冷箭的那个汉子也现出了身形,拔出了腰间弯刀。
“拓跋兄,你这是何意?”
拓跋苦笑道:“对不住了,李兄弟,今天只能委屈你了。我部实在拿不出什么多余的东西了,也没有什么家传宝物。你是中原人,细皮嫩肉的,应该还算值钱,咱只能将你献给可汗了,不然的话,我只能献出自己的亲生女儿!”
李十二默然不语,只管招架来人的攻击。这些看上去各个强壮凶狠的汉子里没有一个高手,李十二对付他们游刃有余,甚至不需要贯注多少精神,那些汉子只要一抬手,李十二的刀便先于他们的刀锋去到他想要交击的位置,太轻松了。
拓跋已看得满头大汗。
之前李十二大放狂言说要来挑战草原第一高手,拓跋嘴上附和着,其实心里十分不以为然——李十二的身子骨看上去太单薄了,虽然草原上的一般牧民男子比中原的普通人矮小得多,但草原上的力士普遍比中原的所谓侠者要威猛。战斗较技,总是强壮沉重的那个赢,这在拓跋眼里是常识,不过这个常识今天被打破了。
李十二厌倦了这无聊的招架,终于开始主动进攻。他手中的长刀虽然只有一面有刃,刀尖的形状却与剑一致。李十二向前踏出一步,刀尖一顶,便正好刺入面前那糙汉子的胸口。那汉子本欲抵挡,终究没能挡住。
因为李十二对角度的把握实在太准了,就像提前预知了汉子的动作一样,正好与那汉子招架的地方错开了半分。但就这半分,便是生与死的距离。
刀一见血,周遭那些作势欲来的汉子们便纷纷停下脚步,开始重新打量眼前这个对手。
拓跋站在原地,面对这如此突破常识的场面,已不知如何是好——他对李十二的估测实在错的太离谱了。现在总又不能把所有青壮都拉来,万一这李十二真的是与独孤大将军同级别的能以一当百的高手,那乐子可救更大了。
他开始有些后悔。
使者的暗示其实很明显。
就算送出自己的女儿,那又如何?在拓跋心里,总是部落更重要一些。
李十二再次迈出一步。
所有挡在李十二正前方的汉子几乎同时退了一步。
“拓跋兄,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我刚杀出兴致,他们就不敢上了?”
拓跋干笑道:“李兄弟……且莫再取笑老哥……我手下这批小混蛋,怎么能对您动手?说你们呢,还愣着干嘛,李兄弟是友非敌,你们还不赔礼谢罪?”
李十二冷哼道:“现在说这种话,你觉得还有用吗?”
李十二骤然发力。
竟是直接向拓跋冲去。
拓跋心神剧震,连忙拔刀阻挡。这时,却有一女声传来:“爹,你们在干什么?!”
李十二陡然停手。
拓跋已是一身冷汗。
“爹,你怎么能这么对待我们的贵客?”
拓跋的女儿冲了过来,走到李十二身边,急道:“李大哥,你没有受伤吧?”
李十二摇了摇头。
拓跋的女儿拍了拍胸脯,长舒了一口气,然后跑到拓跋面前,怒气冲冲的道:“爹!看你做的好事,李大哥的脸都叫你吓白了!”
拓跋心中暗忖:你没发现你爹才是那个真正被吓到的人?
不过她来得正好,如果不是她忽然出现在这里,拓跋早已成为李十二的刀下亡魂。拓跋自然也不会因此跟自己的女儿动怒。
拓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大声吼道:“误会误会,都散了吧!”
那些汉子瞬间跑了个干净。
李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