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夜里,偶然传来几声远处的狗吠,听着有些遥远,若非少了些邻居的大声谈笑,倒是很像小头村的情形。小头村虽然小,虽然穷,可邻居们关系都很好,长长你来我家我去他家,尤其是夏夜里,屋里闷热的人睡不着,这时候大家都会出来纳凉,手里摇一把竹扇,然后女人们开始聊八卦,男人们则聊天气,聊庄稼,聊女人。
那样的感觉很闲适,姚肆也很喜欢听大人们唠嗑,可以听到很多有趣的事儿,她偶尔也跟同龄的孩子们玩玩,可大多数时候,她在毛秀才家写字念书。
她的一手好字,也是从小就练的,她的满脑子知识,都是因为看的多,从小就记下了,或许她有天赋,或许她与众不同,可没有从小就积淀的努力,她也做不到如今这般。
姚正与知道,自己这个女儿,非池中之物,他的想法从未变过,只想在乡下好好过日子,等姚肆十五岁了,寻个好人家嫁了,最好找个离家近的,亲家还可以往来,他也可以时常见见自己的女儿甚至是孙子。
可是渐渐的,他的愿望就落空了,他早便有那样的意识,却不敢去面对,也正是如此,他才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拦姚肆,甚至是否认她,他想让姚肆明白,她只是一个姑娘家,成不了大气候,也没必要成什么大气候。她无需管家里如何,也无需操这份心,她只要做这个年龄段的姑娘都做的事儿,帮帮家里做些杂活儿,然后嫁人相夫教子平安一生。
可是,他越是想要掩盖,姚肆却越显得气势张扬,那不是针对他,那甚至是一份内敛的张扬,可他知道,那份张扬,改变了他的女儿,改变了那个原本初衷只是不想被代丙纶欺负的女儿。
姚正与沉默了良久,才微微叹口气,满腔的无奈:“肆儿,你知道爹为什么不喜欢京城吗?因为这里会改变一个人,这里的环境,你若要生存下去,你必须要做出改变,而很多时候,那改变都不是你想要的。
爹确实痛恨这个城,像一座吃人不吐骨头的猛兽,你----有些事儿,现在还不懂,日后爹会告诉你,兴许----你很快你自己也会发现-----
爹知道你很聪明,很有自己的主见,可爹的想法,只是想让你平平安安而已,你要明白,活到爹这个岁数,与人争已经毫无意义,平淡却平安的活下去,哪怕只是粗茶淡饭,也都甘之如饴。”
姚肆微微垂着头,将眼里所有的情绪都遮盖过去,她知道,爹娘不想让她有任何冒险,可是,正如爹说的,你深处一个环境,必然要被环境改变,否则---便会被环境而挤压的头破血流。
从她与庄晏相识开始,她就注定了,再也无法全然抽身,而如今,她与义行军少主楮孟又是义兄妹的关系,她也清楚,若是不提前部署,将来,这曾关系很可能会要了她全家人的性命。
她不是不想平淡一生,她并非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她只是想求一份安宁罢了,可这个时代,安宁并没那么容易,冥冥之中,自己被动的被牵扯进不安宁的旋涡,抽身已成困难。兴许是老天爷注定她这辈子就甭想平平淡淡的走完,因为有些人,天生注定是要经历一番不寻常的事。
“爹,我之所以想把铺子开大,因为我明白,没有钱,我们依旧会活在别人的脚下,所以至少,在权利没有之前,我要先有钱。所以,明日我一定会去与吴家的管家谈判,我也一定会去见京兆尹。
至于爹担心的那些问题,我都有了初步想法,我会慢慢儿的,一点一点的去解决,在入学之前,把铺子盘下来,然后娘就可以准备当厨娘,爹就当掌柜。
阿弟那边,就让他跟着毛先生读书,他也是聪明小子,读书也用心,很快就能县考。”
姚正与看着女儿这般坚定的口吻,心头不由得一酸,他捂着脸,几分心疼几分无奈:“肆儿,你----”
“别说我还小的话了,爹,若说小,再过两年你可就打算让我嫁人了,岁数也不小了,何况,我一向是跟同龄人没什么话的。”是的,她就是个早熟的姑娘,她就是懂的比同龄人多,这就是她姚肆。
“哎----罢了罢了,你长大了,你有自己的想法,你真这么做,爹不拦你,也拦不住,爹只想说,别把自己陷进去了。时刻保持低调稳重的态度,不要张扬,不要喧嚣,与人谈判,气势要先占上乘,哪怕这气势是虚张声势,只要能镇得住对方,你就在气势上赢了。
你要抛出能诱惑他的条件,才能说服他,另外,与人谈价,永远不要透露自己的最低限和最高限,你要懂得周旋,这些你可都明白?”
姚肆忍不住抿嘴一笑,“爹,没想到你你倒像个生意场上的老手,爹放心,道理女儿都明白,女儿心里有数,若是没把握,我也不会去丢脸。”
姚正与又摇头叹了口气,“本来我和你娘,今天看中了一家铺子,虽然小,地方也有些偏,可那附近的邻居却是很友好的,若是安顿下去,也没什么人找事儿。”
“若是我们有了靠山,也没人敢轻易找事儿。”姚肆笑了笑,“那爹先休息,女儿回屋去了。”
姚正与点点头,姚肆便告退离开,他这才起身回了屋儿。
闫氏早已把厨房收拾好了,她知道爷俩在谈话,便也没去打扰。姚正与进屋的时候,闫氏正在打算盘,嘴里念念有词的,似乎在计较什么。
她面前的纸上已经写了好几列数字,还有好几列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