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天上就下起了大雨。

雨势又急又快,不多时便浸湿了青石板路。

沈嘉禾躲在屋檐下,半倚在墙壁上,安静地看着商贩们因为这场急雨而匆忙归家的景象。

……以及,他们看到了沈嘉禾,都习惯性往她手里塞东西的场景。

虽然沈嘉禾百般拒绝,但终究还是敌不过热情,沉默地看着脚边那半筐瓜果蔬菜。

“天玑峰上没人,晚上要住客栈,这些该怎么处理才好?”

总不能拉到八方庄,跟人家说这是见面礼吧。

沈嘉禾揉着眉心,觉得有的时候人缘太好也是一种困扰。

雨滴顺着房檐滚落到地面,砸出浅浅的水花。

街市转眼安静了下来,只是偶尔有那么几个人低着头,匆匆忙忙赶路。

沈嘉禾出神地看着,有些担心般喃喃自语道:“也不知道少侠有没有找到客栈。”

就算没找到也好,最起码别迷路到空旷的郊外。

城里好歹还能有个屋檐为他遮一遮。

不过说起来,一般人也不会迷路到郊外去吧。

沈嘉禾漫无目的地想到此处,忽然回忆起秦如一误打误撞找到私牢的场景。

沈嘉禾:“……”

不,是少侠的话,有可能。

沈嘉禾偏过头,望了望不见行人的长路。

她满是惆怅地叹了口气道:“比起少侠,我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那个同她一样重生,还雇佣杀手来杀她的人,到底是谁呢?

而那些杀手如今又在何处?

沈嘉禾没有亲眼见到那幅画,无法明确断定那一定是她。

但凭着王婶的描述,还有那群杀手用画和她对比时,无意间说的话,都能让她的猜测更加可信。虽然她对此一点都不开心。

既然画中是她身为皇后时期的模样,那七皇子便可以排除在外。

毕竟七皇子早在迟辕登基之前便死掉了。

迟辕登基之后还存活在世的皇子也可以排除。

沈嘉禾和他们远无仇,近无怨的,也没从沈丞相那里听说过哪个皇子有夺嫡的心思。

如果他们能有铲除掉沈嘉禾的狠心,前世也不至于扶不上墙,当个软弱的草包王爷。

说实话,沈嘉禾这一世不是没动过把迟辕从皇位上扯下来的念头。

偶尔回想起过去,心生不甘时,难免会有些这样的想法。

然而扯下来之后扶谁才好?

七皇子刚愎自用,性情狠戾,若登基称皇,势必是个暴君。

而四皇子是个病秧子,在迟辕登基不久之后,便被一场大病带走,都没熬过一个冬天。

二皇子喜欢花天酒地,不学无术,若是扶得上去,也就没五皇子嚣张的事了。

八皇子倒还好,不算出挑也不算平庸,与七皇子亲近,所以连带着对沈家也有些敌视。政见与沈丞相相悖,所以就算由她劝说,她爹也绝对不会扶持八皇子。

剩下那些,不是目光浅显,就是年龄还小,连是非都分辨不明,又如何能治国。

结果兜了一圈,最合适的也就是迟辕了。

迟辕的皇位夺得并不算光彩,他本身也有着遭人诟病的缺陷。

所以为了避免那些闲言碎语,他一直对外树立着贤皇的形象。

礼贤下士,减免赋税,整治贪吏。

哪怕这是门面功夫,也是对央国的百姓有益。

沈嘉禾就算重生之后另选了条路,但仍是央国的子民。

她见过大批的灾民涌进城中,为半块馒头而争抢得头破血流的场景。

也见过在迟辕的政策下,这种状况在一点一点的变好。

迟辕做人肯定是有缺陷的,又爱党同伐异,但于治国来讲倒是没什么可说的。

所以迟辕做不做皇帝,不是单凭个人恩怨就能决定的,她总要考虑到未来会如何发展,央国会变得如何,这么做会有什么风险。

于是,就成了现在这样。

沈家依旧如同前世那般暗地支持着九皇子。

但迟辕休想再利用她来做些什么。

她只要避开迟辕,离他远些,什么复仇不复仇的,这样就好。

与其考虑复仇的事,还不如和秦如一多聊聊天,那样还能让她开心些。

至于沈家的未来,沈嘉禾也规划好了退路。

沈丞相前世为官最错的一步,就是在朝中因为党争而混乱的时刻抽身而出,沈家又后继无人,没了之前的权势。

迟辕觉得他无端被削去了右臂,以他的性情,自然是恼怒的,心中更是存了打压沈家的念头。

沈丞相总以为自己会在七老八十的时候乞骸骨。

所以对于沈家后辈的培养,他觉得时间还来得及,再加上朝中事务繁忙,多少有些怠慢。

沈嘉禾委婉地提醒过他几次,倒算有些成效。

上一次同季连安回京都,她还听说了沈家的几个小辈在朝政中逐渐树立起威信的事情。

剩下的,就是让他们在朝廷中占些主要的位置,这种事沈丞相要比她清楚该如何去做。

总之是要将沈家连作一体,让人无法轻易撼动。

在当今圣上的眼皮底下,想要让沈家达到那种程度还有些困难。

但等迟辕登基,他要铲除七皇子党的余孽,自然会提拔支持他的沈家。

到时此事便轻而易举了。

无论沈丞相后来是留下还是离开,沈家的势还在,就不会被轻易打压。

沈嘉禾能为沈家做到的,也就是依照前世的记忆查缺补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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