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中旬的沼泽已经下过了不少雨,即便是四季常青的沼地植物,也在数度雨水的滋润下,显示出异样的光洁和生机。天气早已开始显露出了闷热的迹象,午后的陆行种们纷纷循着往年的惯例,将身体浸泡进了熟悉的泥潭中。
不论如何艰难,这片猎场的秩序还是恢复了往日的井然,甚至于那次意外的物种衰减后,新一轮的爆发式增长不期而至。充裕的甜茎草引来了成群的追逐水草的羚鹿,无人争抢的野果也让诸如野兔之类的小型啮齿类,增肥到了跑不脱狗龙种追捕的程度,猎场上生灵的数量得以迅速的补充。
甲壳种是第一批产卵的家伙,紧接着是食草龙一类短胎的哺乳类。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更加高级的掠食种只能以捕食这些家伙的幼崽为生。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心智稍稍成熟些的怪物们才偶尔会惊觉,在六个月前,整个沼泽曾经经历过怎样的灾难。
这样春风化雨般无声无息的恢复,在过往的日子里,大概只会被混沌而沉默的沼泽意志所见证。不过这一次,这片猎场中却有一个人类从头到尾地目睹了这个神奇的过程。
…………
封尘跑得很快,少年似乎已经适应了赤足踏在柔软的泥浆地里的感觉,对抬脚时溅到背心的泥点视而不见。他每一步都把脚高高抬起,尽可能地跨到更远的位置,这是泥泞的沼泽中最合适的奔跑方式,而小猎户对此早已驾轻就熟了。
见习生熟练地避过路线上的几处暗沼,猛一发力,轻松地从一小块水潭上方越过,落下时匆匆地翻滚卸力,赤裸的上身粘上一层新的泥浆,又起身奔跑了起来。他的呼吸急促异常,鼻尖上也沁出细密的汗珠,余光抽空向后望去。
一只体型异常巨大的怪物正后肢着地地僵硬奔跑着,紧紧地咬在封尘身后不足十米的位置。即便是以自己不熟悉的方式,它的速度还是比封尘快上一筹。怪物每一步迈出都有近三米远,脚掌陷进泥浆里近尺深,看起来甚是骇人。一人一兽就这样追逃着,从一片泥沼中纵穿而过。
前方不远就是干硬的草甸区,怪物着急起来,空闲着的两个前肢猛地捶打了一番胸口,弯下腰去,让两个前肢也加入了奔跑的行动中。四肢腾转下,巨兽的行动速度再次加快,封尘耳听着背后越来越近的踏步声,眉毛高高拧起来,他脚下踏换的频率再次增加,却无论如何也甩不脱身后的怪物。
“砰!”只听一声炸响,一股泥浪狠狠地甩在了封尘的背上,少年的瞳孔一缩,助跑几步,朝着近在眼前的草甸直跃过去。少年的手在空中胡乱摆动着,眼看就要坠到草垫上,不防一条腿却被无端伸出的一只粗大的爪子一把攥过。
“完了……”少年无奈地闭上眼睛,任凭自己被那只比自己半个身子都要大的手掌拉拽回去。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封尘只觉得自己被拥入了一个温暖而毛茸茸的怀里,怪物的跃势未尽,又向空中窜起了五六米高,才在尾巴的助力下转了个身子,背部着地地跌落到草垫上。冲击力尽数被怪物那肥厚的脂肪所化解,少年只觉得自己落进了中,不禁长长地舒了口气。
“阿嚏!”不知是被金色的毛发骚到了鼻孔,还是被熏人的臭气呛到,小猎户脸色一变,重重地打了个喷嚏,“大金!你耍赖!”
“我追,你逃……对。”金色的巨兽箕坐起来,抱起在它的手中洋娃娃般大小的封尘。怪物的眼睛眨了眨,嘴巴夸张地咧开,就像在学习人类的笑容。
“不,我们说好了,你不可以用前爪,也不能跳。”少年气哼哼地道,“要不然这片沼泽中,没有多少怪物能跑得过你。”
“要……蘑菇,水。”金毛兽笨拙地用着自己不熟悉的方式表达着意图,眼里闪出贪食的光辉来。
“没有蘑菇汤,你耍赖,今天什么都没有了!”少年装作气愤,把脸别向一边,“自己找野果吃吧。”
话音刚落,封尘就感觉到那双几能捏碎钢铁的大手将自己抬了起来,独行种将少年贴在自己嘴边,像舔犊一样舔舐着他的脸和身体。奔跑中沾染的泥浆和汗水顷刻间就被舔舐干净。
“喂!停下来啊!好臭!”少年无力地挣扎着。人类没有这种表达喜爱的方式,数个月以来,这是封尘唯一没能改变大金的一点,直至今天,它还是喜欢将少年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用舌头和满口的唾液表达自己纯粹的善意。
“好啦好啦,服了你了,今晚做蘑菇汤总行了吧。”就在封尘被臭气熏天的口水逼得几乎窒息,只能连连告饶,这才被大金心满意足地放回到地上,“我的坑阱今早抓住了两只兔子,所以晚上不但有蘑菇汤,还有烧烤吃——只要你吃东西的时候离我远一些,想吃什么我都做给你。”
大金只能听懂少年话里不到三分之一的意思,不过“蘑菇汤”和“烧烤”也足够让它连连点头了。怪物兴奋地朝远处跑去,跑出几十米才惊觉把少年落在了后面,不住地连连甩尾点头,招呼小猎户赶快跟上来。
“不管怎么说,你也是一个领地的霸主了,总是这样一副贪吃相,被别的怪物看去怎么办?”满头大汗地追上来,封尘用拳头狠狠地砸了一下大金的肚子,这一下惹得怪物一阵麻痒,用刚刚挠过屁股的手左右挠了挠肚皮,满脸无辜地看着他。
即便已经挣脱了位阶法则的枷锁,但写在怪物血脉中的本性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