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拉淑娴忍了又忍,可性子使然,终究还是没忍住。
“老爷,我还记得以往您曾同我说过,您之所以只担了个一等将军的虚衔,是因为荣国府已出了两代国公爷,生怕权势太大引得圣上忌惮。”
“对,我是曾说过。”贾赦感到手里的茶盏渐渐冷了下来,索性掀开盖子一口灌了下去,却一不留神吃了一嘴的茶叶,呸了好几下才觉得舒坦了。
“可事实是,就算您出仕了,圣上也不会忌惮您的。”那拉淑娴又想顾忌贾赦的自尊心,又觉得若是太委婉了,贾赦又该听不懂了,左右为难之下,只好狠了狠心道,“圣上真没那么小心眼,太子殿下更不会盯着所有人。再说老爷您在太子出事之前,就跟王家大老爷干了一架,完美的避开了这事儿不说,还唆使政二老爷故意摔断了腿……”
“你的意思是,天家那对父子压根就不会注意到咱们府上?”贾赦迟疑了。
恰此时,外头传来脚步声,贾赦刚止住了话头,也没见外头唤人,就见十二没头没脑的撞了进来:“娘……爹您也在这里哟。”
“琮儿怎的了?”在贾赦心中,十二就是心肝宝贝儿,别说打骂了,连句略重点儿的话,他都不会说,甚至在十二跟前,他都不敢喘大气,唯恐吓到了他的小宝贝。
十二却不知晓这事儿,只径直道:“舅舅派人来传消息了,说是圣上下令,让保龄侯府的大爷继承侯爷爵位。”顿了顿,十二刻意强调道,“是侯爷爵位,不降爵世袭。”
贾赦傻眼了。
在这一刻,贾赦甚至顾不得去吐槽长青帝的阴晴不定,刚逼死了人老子又给了儿子恩典,他首先想到的是,之前的打赌输了。
由此可见,贾赦的心也是蛮大的。
那拉淑娴似笑非笑的看了贾赦一眼,倒是没有在十二跟前捅出这事儿。毕竟,十二已经够瞧不上贾赦这个蠢爹了,要是让他知晓了这事儿……呃,顶多也就是愈发瞧不上,仿佛没甚么大不了的。
“保龄侯府还是挺有福气的哈哈哈,虽说老侯爷没了,可生病也没法子哈哈哈,到底爵位总算是传了下来哈哈哈,等再过个十来年,侯府一定会比老侯爷在世时更好的哈哈哈……”贾赦笑得异常尴尬,别说十二了,就连迎姐儿都觉出不对劲儿,使劲儿的瞅了贾赦好几眼。
“老侯爷尸骨未寒,老爷您还是悠着点儿罢。”那拉淑娴提醒道。
“对对,不过这事儿到底也算是个好消息,回头我告诉老太太去,好让她放心一些。”贾赦顶着一副尴尬的神情,眼神游离的道。
做人做到这地步也真的是够了。十二已经猜到了七八分,撇了撇嘴,他到底还是没捅破事实,只是提醒道:“舅舅派来的人还说了,二皇子虽被释放了,却尚未被复立。况且即便将来真的复立了,既然圣上能废他一次,就代表也能废第二次。叮嘱咱们只管远离是非,千万别主动往坑里跳。”
“说得好!”贾赦毫无诚意的赞道,“你舅舅的确有些本事。不对,这些话怕是你外祖父让你舅舅派人来传的。难怪老话常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姜还是老的辣……”
说话间,外头传来丫鬟的声音,在得了允许后,一脸为难的葡萄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吞吞吐吐的道:“老爷太太,方才荣庆堂来人了,老太太让唤老爷立刻过去,说是有要紧事吩咐。”
十二鄙夷的眼神毫不迟疑的丢给了贾赦,老话未必就是正确的,有些人即便老了也仍旧变不成宝。
“……我去去就回。”贾赦面上的尴尬都快化成实质了,忙丢下这句话快步离开,不一会儿外头就传来丫鬟婆子的问安声,再之后就没了动静。
那拉淑娴挥手让葡萄退下,又将十二招到了跟前,提醒道:“外头的事儿倒是无妨,我不信天家那对父子会关注到咱们府上。可府里这位老太太怕是又要作幺了,先前是因着她娘家靠不上,我和王氏的娘家又太能耐了,如今史家又起来了,且张家和王家再强势到底没个爵位傍身。幸好,你是她的亲孙子,再怎么着她也不会坑到你身上来。十二,索性你出了年关就往你外祖父家去,荣国府的事儿不必插手。”
“怕甚?不就一蠢老太太。”十二心道,能生出贾赦、贾政这俩蠢货的老太太,虽未真正打过交道,可想必铁定聪明不到哪里去。
“她是蠢还是聪明与你无关,你只需记住,她是你爹的亲娘,是我的婆母,是你的祖母,那便够了。”那拉淑娴深深的看了十二一眼,再度提醒道,“这世上之事,并不一定总是聪明人获胜,除非你有心干掉她,要不然她永远都会立于不败之地。”
十二沉默了,他猛地想起了那只蠢鸟。
聪明人未必就是胜者,蠢人也不一定会失败。十二绝不会承认自己蠢,也不认为那拉淑娴蠢,然而事实却是,他们母子俩却一败涂地,毫无还手之力。这其中自也有乾隆帝的关系,可同样不能否认的是,他们就是输了。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而事实胜于雄辩。
“娘,以往您是怎么做的?”十二很清楚,那拉淑娴不会无缘无故的弄死某个人,况且以贾母的身份,要弄死除了需要狠心外,还需要一个完全不计后果的蠢脑子。
“让你爹去处理,他是一家之主,对方又是他亲娘,哪怕惹出再多的麻烦来,也应当由他担着。”那拉淑娴轻飘飘的甩出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