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十六年,九月二十日一大早,唐子焕率领一个营的官兵,把粮食、弹药和两万现大洋送往张家渡口。
没一会儿,本地十余名富商和数十乡绅手捧上百张盖上新编第十三军军需处大印的白条,汇聚于吉安大营营门口,告状伸冤,控诉驻扎东西渡口的国民政府军队纵兵劫掠。
唐玉甫被缠得头大如斗,恼火之下,当即取消了为教导师举行的送行酒宴,不去和“何浩若”等人相见,吩咐手下参谋把群情激愤的富商士绅们领进大营,详细统计新编第十三军名为征用、实为抢劫的欠条,逐笔造册登记,连同唐玉甫亲笔书写的诉状一起,紧急送往省城南昌。
两个小时后,满脸憔悴的唐子焕回到城中大营,茶都来不及喝上一口就向唐玉甫诉苦:
“马戈壁的何浩若,这假洋鬼子实在太难伺候了,我好说歹说百般解释,他才不情不愿命令下面人打收条,最后又要我们提供十辆大马车才肯出发,而且并不是向北,而是向西开进。”
“在我的质问下,他给出的理由是袁州和萍乡一线有我们师座亲率的两个主力团足够了,他们只需一路向西,到永新再掉头北上,与我军两个主力团实现南北夹击,定能让赣西一带的*武装无可遁形!”
“我觉得有些道理,也就由他去了。”
唐玉甫大吃一惊,瞪大眼睛说道:“这怎么行?他们分明是要去永新继续搜刮啊!”
“不会吧?他们已经带走足够的物资了,何况夷斋前辈刚率领两个团返回永新休整,何浩若几个胆子再大,也不敢得罪我们滇军的老前辈吧?”
“要知道夷斋将军不但是我们益帅敬重的同窗学友,还是中山先生极为重视的军中前辈,就连他们黄埔军的老大蒋总司令见了他老人家也要客客气气的,何浩若胆子再大也不敢得罪。”
唐子焕所说的夷斋将军,就是在广昌以北被郑毅打得抱头鼠窜的杨如轩,乃是滇省宾川人,字夷斋,云南陆军讲武堂第四期毕业,先后参加重九起义和护国战争,算得上是革命元勋。
唐玉甫彻底没辙了,颓然坐下,耐心解释道:“何浩若或许不敢得罪夷斋前辈,可他完全可以避开县城劫掠乡镇啊!要是他们抢一把之后什么也不干,直接开赴湘东重镇茶陵,经攸县、醴陵然后北上长沙,谁能拿他怎么样?”
唐子焕大骇:“不会这么卑鄙吧?怎么说他们也是蒋总司令最喜欢标榜的黄埔党军啊!难道连这张脸皮都不要了?”
唐玉甫差点儿气结,用力敲敲桌面大声说道:“你醒醒吧!看看他们在吉安干的这些个破事,才半个白天一个晚上,就劫掠十八家店铺和五个乡镇,弄得整个吉安怨声载道,哪里还要什么狗屁面子?比我军当初开进江西时的所作所为还要过分啊!”
“我看正是因为将总司令下野后,黄埔军失去了约束,他们才变得如此胆大妄为……不行不行,我得立刻派快马赶赴永新,通知夷斋前辈一声,请他早做准备,严加防范,否则要是发生点什么意外,你我长一百张嘴都说不清啊!”
唐玉甫的反应不可谓不快,然而,派出去的三名传令兵策马跑到西面二十公里的必经之路永阳镇时,就被教导师的后卫警戒小队给拦了下来,很快被带到正在镇中小铺子品尝酸辣米粉的郑毅面前。
在特务连一群老油条的盘问下,三名传令兵中的少尉排长不得不如实告知实情,但他就是不愿把藏在贴身口袋里的信件拿出来。
郑毅也没为难他,询问几句就让特务连弟兄暂时看管,等到了永新再放人。
三名传令兵刚被带下去,郑毅立即放下饭碗返回军中,召集众弟兄商议对策。
众人得知杨如轩已率部返回永新驻扎,顿时面面相觑,感到难以置信。
郑毅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可真是冤家路窄啊!要不是刚才那三个传令兵对我说,没打下南昌之前,整个吉安地区就被划为杨如轩部的防区,我还真想不通杨如轩怎么会舍弃富裕的抚州,跑到偏僻贫穷的赣西边城过苦日子……”
“由此看来,朱培德对待他这位同窗师弟很不够意思啊!”
王虎臣问道:“会不会是因为南昌起义之后,杨如轩不愿得罪老同学朱玉阶将军,奉命赶到南昌之后却主动让开道路,所以得罪了另一个师兄朱培德?”
“我看这事儿很有可能!我们教导师是最后撤出南昌的,到达抚州又因整编停留了几天,直到我们离开抚州两天后,杨如轩才率部进驻抚州,此后他一直尾随我们缓慢前进,要不是我们为了突围,忽然调头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说不定他仍然不会和我们有什么接触。”韩守仁说出自己的分析。
弟兄们频频点头,纷纷同意韩守仁的分析,唯一搞不清楚状况的是,杨如轩如今到底有多少人马,是否得到了补充?
郑毅沉思了好一会儿,反复在心中计算后说出自己的看法:“杨如轩部尾随我们到南丰的时候,手下有三个步兵团,根据我们向他发起突袭之后的缴获物资分析,他没有火炮和迫击炮,在那一战中,他至少损失了两个营,算起来他带回永新的部队最多也就两个团。”
“再一个,原本属于他镇守的吉安城,如今已被朱培德的新编守备师占据,由此可见他如今的境况不是太好,就算他在永新留有看家人马,也绝对不会超过一个团……这么一算,如今他手底下最多有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