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点。
两辆轿车缓缓开进冯府大门,绕过宽阔的草坪和一个个花坛,最后在冯敬斋夫妇的洋楼前停了下来。
郑萱钻出车门就快步往屋里赶,急着上楼去看自己的宝贝儿子。
冯敬斋笑眯眯地站在台阶上,和走到身边的郑毅低声说话,徐茂富和上官咏绕过两人进入大厅,前往客房搬行李去了。
“你这么着急搬出去住,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不便让你大姐知道?”冯敬斋有意压低声音问道。
郑毅左右看了看,诚实地回答道:“要是没有急事,我肯定不会搬出去住德,在这里安安稳稳的多好?”
“可现在不是有事了吗?我这次来沪海就是为了见几个人,至于见什么人不用我说你也能猜得到,而且现在我们已经接上头了,所以,我不想再给你和大姐添麻烦。”
冯敬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别嫌我啰嗦啊,刘瑜是个好女孩,如今不知道有多少公子哥追求她,她却不屑一顾,把全副身心都放在你身上了,你打算如何处理彼此的关系?”
郑毅想起刚才把刘瑜送到家门口时依依不舍的样子,不由得摇头苦笑道:“姐夫,我现在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才更好一些......说实话我也喜欢她,可惜如今我朝不保夕,不知道自己的明天会在哪里,唉!暂时先放着吧,等我忙完这两天再说。”
“你不会悄悄离开沪海吧?”冯敬斋关心地问道。
郑毅摇头笑了笑:“怎么会呢?离开之前我会过来辞行的......哦对了,有件事差点儿忘了,后天赖定邦两口子要坐船离开沪海迁居香港,金神甫路那栋小洋楼你看着处理吧,今后我也用不上了,至于体育场东面那座洋楼暂时先让小富住着,他上上下下迎来送往需要有个地方,总不能老来麻烦你和大姐。”
冯敬斋点点头:“放心吧,小富住的那座洋楼挂着我的名字,帮中弟兄和法国人都知道那是我冯敬斋的房产,没人敢去那儿捣乱,哪怕要抓人也得先问过我的意思。”
“何况小富如今也算得上是沪海商界有头有脸的后起之秀,黑白两道都混了个脸熟,不少人知道他是你老郑家的家生子,只要他不跑到大街上高喊‘我是共产党’,就不会有人找他麻烦。”
郑毅忍不住笑了:“他又不傻,怎么可能那么做?不过还得你多费心,这黄浦滩上上下只有你才吃得开。好了!我先过去,估计接下来要忙个两三天。”
“这段时间很乱,最好还是别出法租界,遇到什么麻烦事立刻给家里打电话,不要逞能啊!”冯敬斋反复叮嘱道。
郑毅点了点头,跟随提着皮箱出来的徐茂富和上官咏钻进车厢,在冯敬斋的目送下小轿车缓缓开出冯府大院,守门的两名精悍护院已经打开气派的花式铸铁大门,满脸恭敬地目送小轿车开出大门,拐入前面的大街。
……
……
夜色中的花园大街非常安静。
两旁高大婆娑的梧桐树在晚风中“沙沙”作响,昏暗的街灯下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和几对漫步的情侣,空气中弥漫着夜来香的芬芳。
十分钟后,轿车在体育场对面郑家巷口缓缓减速,滑行数米,转入左侧的院子大门前。门里传来一阵脚步声,闻声出来的中年人看到开车的徐茂富伸出脑袋笑了笑,连忙把沉重的栅栏式铁门打开。
徐茂富一边开车,一边向郑毅解释:“看门的是我的表叔,去年我住进这座院子之后,空空落落的没有丝毫人气,前面院子和后面的花园野草长了一地,屋子里也满是灰尘,觉得没人看着破败太快,于是做主把他一家子都接过来了......”
“我表叔有三个孩子,如今老大、老二都在香港教会学校上学,老三才四岁,就留在他两口子身边。”
“干得好,自己人,知根知底信得过。”郑毅对此没有任何意见。
徐茂富直接把车开到占地一亩、两层半高的洋楼大门前停下,熄火之后还习惯性地挂上档位,随后麻利地打开车门钻出驾驶室,绕到后面,和上官咏各提一个皮箱进入灯光明亮的屋子里。
郑毅早已进入客厅,脱下西装,含笑打量堪称奢华的宽阔空间:“不错,比我预想的奢侈得多,处处洋溢着典型的欧陆风格,墙上的西洋油画也不错,地毯还是高档的波斯货,很有品位。”
徐茂富笑着说道:“上上下下的装修设计都是大姐和姐夫的手笔,我哪里有这本事,哈哈......表婶,你忙去吧,我自己来就行。”
衣着朴素的表婶笑了笑,非常熟练地把茶托放到桌面上,转眼间就摆好了全套精致的青花瓷茶具和四小碟果品,向郑毅和上官咏微微鞠躬,便进入后面的厨房。
郑毅频频点头,深感满意,走到沙发前刚刚要坐下来,晃眼看到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右前方的过道口,惊喜之下连忙大步迎上:
“澎湃同志,终于见到你了,我还以为你在休息呢!”
澎湃眉飞色舞,紧紧地握着郑毅的双手,仔细打量郑毅大为改变的面容,连连点头:“要是不听声音,我差点儿认不出你了,不错不错!气色很好,风度翩翩,一眼看上去像个大资本家。”
“什么像个大资本家?我本来就是大资本家好不好?送你十万八万大洋绝对眼都不眨一下。”
心情大佳的郑毅开起了玩笑。
澎湃果然高兴不已:“真送我十万八万大洋?”
“当然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