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风景极好,比那些人工修葺的石桥古街可强多了。在拖拉机有节奏的颠簸之下,江柏摇摇晃晃只觉得自己稍微眯了一小会儿,才跟周公打了一个照面,就被人给弄醒了。
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头上蒙着刺绣的布,五颜六色的织线从布的四周垂下,像是从彩虹上摘下的一片梦。
为什么这里的一切都让自己觉得如此自然而宁静呢,简直跟自己无可挑剔的外表有着非比寻常的契合啊!
“叔叔!”女孩子并不认生,笑嘻嘻地喊他,“长头发叔叔!”
江柏皱眉:“叫哥哥!帅气的哥哥!”
女孩子的眼睛清澈的像是一汪湖水,两个酒窝圆圆的甚是可爱。说道酒窝,梁贞他们人呢?
很快,听到拖拉机到来的声音后,村里走来三五个年轻小伙子,帮着江柏把行李抬进了村寨。他们一路都用当地话聊天,眼睛时而瞪得老大,时而发出夸张的感叹,似乎正在谈论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但江柏听不懂,也看不明白,他就觉得,自己此刻仿佛是个人物,起码大家都很重视他。
这个村寨的规模并不大,眼界之中就能看得到边,有木制的干栏式房屋,也有很多用石头堆砌而成,鲜少看到城市里那种砖头房子。路上坑坑洼洼的,好在近来没下几场雨,走起来还算顺畅。
七扭八拐地走了一会儿,最前面的小伙子忽然停了下来,江柏一个没留神差点就撞上去,原来那头是在问路。
坐在门槛上抽着大烟的老头子像是雕塑一般,手里拿着烟筒一动不动,蓝青色的烟雾袅袅地飘开。有一瞬间,江柏几乎以为这大-爷已经“上去了”。
听完小伙子的问话,大叔缓缓睁开眼睛,撅着皲裂的嘴唇狠狠地抽了一口:“卜里!”
再过一个弯,面前出现了一栋相对较大的房屋,上头依旧是木质的干栏,下面用石头筑基,看得出经年修复的痕迹。江柏想都没想就走了进去,小伙子们将行李放在二楼,指了指上面。
放下行李,江柏抬眼看了看二楼,有几个身影在上头浮动,讲着细碎的当地话。踩在木质的楼梯上,吱呀声打断了上头的谈话。
屋子里是三个人。床-上躺着一个穿着青黑色布衣的男人,看身材就知道是骆成,不过似乎还在沉睡。角落里正对着自己的是一个挽着英雄结的老者,脸拉的老长,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正朝着这头望,江柏当下就觉得这老家伙不好说话,刻意躲开对方的目光。床沿上那个背对着自己的彝族女人衣着十分鲜艳,头上的饰品纷繁复杂,看着都觉得脑袋重。
梁贞呢?
“江柏!”女人忽然回头喊道。
伴随着头上银饰发出淙淙的悦耳之声,那个穿着彝族传统服饰的女人竟然就是梁贞。大把大把的红色再加上跳跃的黄色橙色绿色,一大堆庸俗不堪的色彩夹杂在梁贞的身上,居然丝毫不显俗气,反倒把梁贞略显苍白的肤色称的红-润不少,有种清灵脱俗的美。
“原来你在这里啊!”
梁贞给江柏找了张椅子坐下,老人并没有离开的意思,眼睛始终盯着床-上的骆成。
“吴叔,去找徐鸫的人有消息了没有?”
吴叔摇了摇头:“不急,只要是带着那东西走的,定不会离得太远。有消息的时候,我会通知你们的。”
“那东西?吴叔你知道那是什么?”
吴叔把眼神从骆成身上收了回来,垂下眼帘,神态又恢复到一般老人的模样。
“知道,怎么会不知道。要不是那东西,事情远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就说说袁师傅吧,他是我的师父,他年轻的时候,就已经很有名气了。”
清晚期那会儿的寨子比现在大得多,人数也是现今的好几倍。袁师傅不是彝族人,青年的时候跟着同乡的人来云南贩茶叶,这里是彩云之南啊,一来就不走了,娶了彝族姑娘,入赘到了村寨里,继承了这里传统的乌铜走银手艺。
传说他做过的铜器,都带着灵性。用他的铜酒壶盛酒,酒就特别香;他的铜脸盆洗脸,皮肤就越来越好。反正是越传越神,成了十里八乡名气颇大的一号人。
名气能带来财富和声望,也能带了意想不到的东西,只是这个东西,不一定就是好的。
“过了不久,寨子里来了一伙儿人奇怪的人,买下了寨子周边的几块地,造了不少砖头房子。那个时候我们这种山坳坳里的人,哪见过砖头房子啊,好奇,但不敢靠近,只觉得那房子奇怪,怎么四平八稳的方块块,愣是没个窗子。”
清朝末年,民国初期的房子,怎么也不可能没有窗户。梁贞脑子里不断勾画着当时的景象,一个个影子般诡异的外乡人不断飘忽在眼前。
就这样,那会儿外乡人一住就是好多年,昼伏夜出,在山里林子里行踪不定。一到夜里,会有很多奇怪的声音从那封闭的房子里发出来,却见不到任何异样。
有人说,他们是清朝的贵族,过来避难的。也有人说,他们不是人,是妖,是鬼,是天神派下来监视彝人的恶魔,要降大祸了。
“直到有一天,这伙人中的一个找到袁师傅,让他照着图纸做一个东西,还把一面切割过的铜镜交给了他。过了好多年我才知道,那伙人托袁师傅做的东西,是一口小棺材。”
铜制的棺材,外面套着棺椁,椁里头包着铜镜,外头用走银工艺做上事先讲好的图案。做好之后,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