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下了院内代步的软轿,就见大门旁边的小门大开着,卸掉门槛,足够一辆马车通过。大太太正由人扶着上马车,春晓连忙带着丫头过去给大太太请安。
冯氏手里攥着帕子,捂在嘴上轻声咳了咳,紧着嗓子道:“都是一家子亲戚,不必这样拘礼,去车里坐着吧,咱们这就走了,到地方娘几个再叙话不迟。”
春晓再度福了福,待大太太的马车出去了,她才领着小丫头去倒数第二辆马车去,撩帘子就是一愣,就见里面已经坐了人,粉面娇容的女孩儿,肩膀削弱,身细如柳,梳着俏丽的发髻,额前有留海,脸上匀着精致的妆容,那女孩儿见春晓也是一愣,随即温温柔柔的笑道:“快上来吧,桂菊只说有人陪我,一路上必不寂寞,原来是你。”
春晓身后的思岚脸色大变,扭身就要去寻桂菊算账,被夕秋暗暗拽住,春晓先与二房的表小姐微笑了一下,转头道:“正巧有表姑娘相伴,比你们都紧跟着唠叨好太多,思岚陪我,夕秋领着她们几个去后头车里坐去。”
夕秋福身应了。
思岚无法,只得扶春晓上车,那张脸气的什么似的,叫春晓抬袖子挡了挡,又吩咐思岚铺毡垫,这才算没叫表姑娘看出不妥来。
表姑娘姓王,乃是二房太太的内侄女。从小就养在身边,和亲生女儿没甚两样。说来也好笑,二房老爷虽是个不上进的,却有一样好,不乱来。整日里只爱吟诗作对,学那风雅名士,因有个秀才功名,就常对外说是不屑功名利禄,也不好风月女丨色,屋里除了正头太太,连个通房都没有。三太太也争气,膝下育有五子,二爷龚炎操、六爷龚炎鹏、七爷龚炎文、八爷龚炎麒、九爷龚炎麟,如今只有四岁的八爷九爷是对双胞胎。
唯独没有女儿,就接了哥哥家的幺女来,小名唤作寰儿。
春晓早在洗衣房时就送过衣裳给寰姑娘,但一般见不到正主。只有一回,赶着寰姑娘无聊,寻了她在跟前解闷说话,后来不但给了赏钱,还有衣裳角料和几块点心,春晓只觉得寰姑娘性情温顺、安静可亲,与她坐一辆马车也没什么。
“听说你与三爷又在一块了?挺好,再怎么样,这也是你的归宿。”寰姑娘问了春晓一些近况,便说起体己话。
春晓暗暗苦笑,正不知怎么说好,就听寰姑娘幽幽叹气道:“你大概也听说了,我姑姑想叫我嫁给六爷,我家里也没说不同意,如今正悬着,说到底我与家里人都不亲的。按理说姑姑给我选的人,又是亲表弟,以后姑姑就是婆婆,我后半辈子衣食无忧又顺心顺气,该是叫人羡慕的,可小六儿还一团孩子气,如何做得夫君,着实让人郁卒。”
春晓一怔,这事她还真不知道,不由惊诧,更不知如何接话。但听了人家的心里话,不说点什么又不好,一时纠结成一团。
寰姑娘似看出她心里的想法,忙道:“你别多心,我早就想与人说说了,憋在心里都要怄坏了心肝,今日碰巧遇见你,又明白你的性子是个稳妥安静的,才与你念叨,你只当蜜蜂嗡嗡了两声,烦一烦就过去了。”
春晓还第一次见人这么自嘲自己的,忍不住噗哧一笑。
寰姑娘拍手:“好了好了,你笑了就好了。”说罢推了果子露过来请春晓喝。
春晓见是自己喜欢喝的,就随口问道:“你也喜欢吃甜蜜汁?”
“哪里,我喜欢吃花茶。这果子露是特意给你准备的,姑姑亲自吩咐,叫我与你结交,好好讨好你,讨好了你就是讨了三爷的欢心,对二房来说可是大好事。”寰姑娘眨了眨眼睛,柔柔弱弱的外表却带着促狭,着实让人讨厌不起来。
春晓笑着摇摇头,无可奈何道:“这么说也太抬举我了,何况我是不懂三爷那些生意的。”
“那你可要有心里准备了。”寰姑娘神秘的勾起唇角,凑近了说道。
“什么?”春晓疑惑的抬了抬眼。
寰姑娘拉着春晓贴耳朵道:“……去了你就知道了,游园会。”到底也没说清楚。
她们车里说的高兴,红绫却是与大太太身边侍候的一个小丫头一个车,还有小暮,不过三个人坐,车间显的宽松舒适极了,可她舒服不起来,眼睛时刻警惕着被小丫头抱在怀里的波斯猫,只把心肝都要气出病来。
那波斯猫用一双海蓝的圆眼珠子,高傲而轻蔑的看着僵着脸皮和身子的女人,每当那女子紧绷着脸要做什么,它就一副懒的搭理的嘴脸,张开嘴巴打哈欠,惹得抱着猫儿的小丫头直道:“往常都要睡觉的,有时甚至会睡上一天,许是今天出来透风,便是困了也不肯睡。”
红绫鼻子都要气歪了,不敢哼太大声,想转过脸去不看猫,偏偏她自小就怕这些带毛的畜生,不论是天上飞的地下爬的,她都怕的不行。狠狠的揪着手帕,势要把猫身上盯个洞出来,猫儿倒没什么,只把看护猫儿的小丫头弄的浑身不自在,恨不得立时下车离远远的。
总算熬到地方,仆妇们先下车,再是丫头,最后才是贵人们,春晓撩了帘子先往外望了望,就见远山皑皑,房舍阡陌,树木虽枯槁,但枝条却染了雪,天地白茫茫一片。她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夹着冰雪气息让人精神一抖,扶着思岚的手下车,随即身后的寰姑娘也相外望了望,由自己的丫头侍候落地,站到春晓身边,深吸气道:“果然不虚此行,快看,红梅。”
就见一支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