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泉、福海已经候了多时了,但见三爷出来,连忙挑着灯笼簇拥上前,三人出了红绫的院子,周围并不见什么人时,福泉才低声回禀:“善为在秋葵住的隔壁杂货间里,方才趁乱将人放走了。”
龚炎则微微眯着眼,看着远处的廊柱影子,道:“爷方才在屋里并未见到惯常侍候的丫头,你们查一查,人去哪了。”
两人应了,不一时回到下院,一进屋就见春晓穿的单薄的衣裳立在明堂,显见是急了,却并未问什么,而是乖巧的接过他身上的披风递给丫头,随后与他一同进了东屋。
龚炎则在前头,春晓跟在后头,瞧着他头发有些毛躁,才换的这身蟹壳青的平纹直缀是件半旧的衣裳,腰上戴的一应佩饰全都没了影儿,其中有一样是她这些日子给他新做的九颗经文赤金珠子缀五彩络子,也不曾在他腕子上看到。
春晓心一沉,也不问,只喏喏的立在跟前。
龚炎则坐下,她不坐他也没开口叫她坐,只仰头靠着椅子背半合了眼,若是红绫,必然要上前给他按头按肩,换作春晓,便是木头一个,杵着不动。
“说吧,今晚是怎么回事?善为去了人家女儿家的屋里被堵在外头,你做主子的脸上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这小子是去行cǎi_huā之举,还是儿女私会,你可知道是哪种?”
春晓低着眉眼动了动,小声道:“就是,婢妾让他去私会的。”
龚炎则意外的睁开眼睛,眸底有一瞬的冷光,嘲讽道:“没看出来,你还想做回冰人?”
“不是。”春晓愣了愣,余光里见龚炎则沉了脸,她也跟着皱了眉,道:“白日里小暮来见我,是秋葵拜托她,要寻大舅舅把她领家去。”
“你的意思,善为是秋葵的大舅舅?”龚炎则斜睨着,伸直了一条长腿。
春晓抿了唇,道:“自然不是。”
“那是什么?”龚炎则话里带了冷意,女人不怕宠,就怕不知道自己是谁,如周氏没了最初的温良、赵氏没了最初的满足,亦如红绫没了最初的婉柔。若春晓也走了歪路,只想着阴谋诡计达到目的,又当如何对待?却也知道自己不舍得把她抛撇了,是以心情格外沉郁复杂,难以平复,望着春晓就有股咄咄逼人的气势,盼的正是别叫他失望。
春晓并非愚钝之人,虽不知龚炎则想的什么,却知叫他忌讳了,不由缓缓道:“秋葵装病,与小暮说是姨奶奶要害她,事关人命,小暮这才求到我这里来。”
龚炎则一听是为这个,暗暗松了口,连四肢也平展开,半是慵懒半是调侃道:“所以大半夜的你叫个半大小子去丫头房里,有没有脑子?”见她愣头愣脑的不作声,又道:“满太师府,除了你,就没有人能为秋葵做主了?偏你能耐,一口就应承下来,叫人堵屋里才知道怕了吧。”
春晓涨成了大红脸,龚炎则拍拍身边的炕,叫她坐过来,春晓只当没看见,低垂着脑袋盯着自己脚尖。
“怎么着?大半夜的把爷当救兵派出去,这会儿还有理了?坐这!”龚炎则沉了调子,也不等春晓动不动,伸手把人拉到炕边,扫了眼她趿拉在鞋子里的赤足,皱眉:“爷走后,你就一直在堂屋站着等?”
春晓缩了缩脚,企图藏到裙摆里头去。
龚炎则哭笑不得,又问:“给你端过来的冰糖银耳雪蛤汤吃了没有?”
“吃不下。”春晓嗫喏道。
“你看你这点能耐,既是走了这步棋,就得稳住心神,你如此稳不住,岂不是说你派出去的人原本就不叫你放心,做事三分看天七分看人,什么事都不是十拿九稳的,你若是个将军,这场仗没打便败了。”一语落定,见春晓还垂着头不吭声,到底不忍心,龚炎则无奈道:“放心吧,善为是个机灵的,并未叫人抓住,方才福泉趁乱把他放回来了,估摸着一会儿就得来复命。”
果然,外头夕秋应时的来说:“善为求见姑娘。”
龚炎则耷拉下眼皮,并不应声,春晓想了想,道:“叫进来。”说完转身撩帘子出去。
“小没良心儿的,嘴可真是个锯嘴儿葫芦,拽着爷一同去就这么难?”龚炎则坐直了身子,一边下炕一边嘟囔。
善为先见了春晓,才要说话,就见三爷在后头出来,眨巴眨巴眼睛看春晓,春晓板着脸道:“你说你的。”
善为一想自己还是福海福泉暗处开方便之门才逃脱,三爷自是知晓了,于是便把经过细细的说了一回,说到好好的一道墙说动就动,叫他扑到了另一头,如今想来还是满脑袋雾水。
春晓也是一怔,只立时就想到是道机关,不由蹙眉,转头看龚炎则。
提起机关,龚炎则也顿了顿,似想到了什么,对善为道:“你不用管,也别说与旁人听,那个叫秋葵的丫头得弄出来。”与春晓道:“大张旗鼓的折腾一晚上,爷也不能叫晓儿白忙活,就叫秋葵搭你一份人情,赶早就叫她大舅舅来把人抬回去养伤。”
春晓却不领情,总想着龚炎则去了一趟旁处就把衣裳换了,宵夜吃了,佩饰也没了,便是满心不舒服,他如今说什么都不顺耳。
龚炎则见她还淡着一张小脸,摆手叫善为下去,待屋里只他两个,伸手要去捏春晓的下巴,春晓只觉他指尖有股子极淡的花香,似茉莉似野蔷薇,当即把头扭了,眼底的嫌恶藏都藏不住。
“性子可真拗!”龚炎则只见春晓扭过脸去,以为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