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小歌此刻深有悔意。
她所有的依仗,也不过是认为秦郡守是一个爱拿人下棋的人,所以不会随意将有用的棋子抹去。
可是此刻的秦郡守,却不能以常理推断。
突然之间,由一名冷静下棋的人,变成他自己棋局中的一枚困子,不合常理也不合时宜。
如此的矛盾,既然憎恨长贵的母亲并且抛弃了儿子,此刻却一再打听长贵的消息。
她抬眼悄悄地打量了下对方,秦郡守仿佛有点失去之前的冷静与城府。
为什么抛弃了儿子,原因看来非常复杂。
目前看来和长贵的母亲秦夫人有关,也或许长贵的母亲也只是个阴谋中,不幸被殃及的“受害者”。
不过,毋庸置疑,秦郡守心中对长贵其实颇为在意。
既然秦郡守三番两次问及长贵,又送了剑......
如果是一盘隐藏杀机的棋局,卫小歌只能从这里打开缺口。
“郡守大人,你杀了我,可曾想过长贵大约会不痛快。虽然你口口声声称我为奴仆,不过相信你必定知道我与他情同姐弟,平日里长贵都是以姐姐相称......”
无礼的女子,连尊称都不用,竟然一口一个“你”。秦栋林冷冷打断卫小歌的话头,“他不叫长贵,我儿怎会有如此恶俗不堪的名字,秦守阳,他叫做秦守阳。”
秦守阳和卫长贵这两个名字,卫小歌倒是觉得后者比较亲切,大约是喊习惯了。而且这种村气的名字,意头一向很好。
面对这位心机深沉,修为强大的秦郡守,她明白自己并没有一拼之力。
最要命的是,秦郡守竟然脑子犯抽,既然是个爱搞阴谋想谋夺乌金国的权势的人,这会儿又跑来显露亲情做什么?
疯子,永远比理智的人更可怕!
两次见自己,秦郡守都是为了探听长贵的消息,想到这里卫小歌脸上挂着自我感觉很母性的笑容,尽量将声音放得柔和了一些。
“郡守大人,长......嗯,秦小公子极其聪慧,因此被天昊宫一名高人收入门墙。他胆大心细,性情也略有些调皮,爱到处建造自己的洞府小窝,山洞,树屋,还有在地下挖洞,平时喜欢收集很多奇形怪状的石头子......”
这一招卫小歌其实是从丁土那里学来的。
丁土为了让她安心做任务,威逼利诱,最有效的却是温情攻势,以孩子作为终极武器。
秦栋林看着卫小歌那张笑脸,仿佛看到原配穆氏。他似乎明白穆潜为何说这小姑娘与穆氏还有长女玉灵神似,即使容貌长相毫无半分可比性,但是笑起来的确看着十分愚蠢。
或者,一般人称这种笑,叫做天真纯良。
默默地听着,秦栋林希望眼前的小姑娘能说得更多一些,然而对方却戛然而止。
这是在吊着自己?但是他却无法开口询问,仿佛问得多了,就真的很在乎这个儿子似的。
他,不希望被人看透。
为什么会来见这个名则是奴仆,其实并没有任何奴颜的女子?
因为他终究是守阳的爹。
那孩子与他太相似,甚至比他还要聪慧。一岁能言,两岁能清晰地说出许多话,三岁便能诵读,即使不明其意,读过一次便能记住七七八八。
可惜,守阳身体里流着穆氏的血!
若非如此,自己何苦寻了僧人作戏,批出一个“孤星入命”的命。
临到最终也下不了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穆氏将孩子送走。
自以为宽厚贤淑的穆氏,天下可再没有她那般蠢的女子,连身边大丫鬟的真正性情都分不清。竟然将守阳交给自以为聪明,却更加愚昧的丫鬟梧桐。
梧桐正是他最为厌恶的那类奴仆,目光短浅却偏偏爱弄权。穆氏自己识人不清,一次次被不同的人利用,他又何须理会。如若不然,梧桐哪里能活着出府。
穆氏......
秦栋林想到死去的原配夫人,却无端端心中有些古怪的情绪波动。她那般天真那般的笨,便是死了,也不过在地府做个被人欺负的笨鬼。
,秦栋林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你是谁?”
卫小歌暗叹一声。
来了,若是没发现原主换了芯子,这位秦郡守就不配称为玩弄民心军心的高手了。
她淡淡说道:“我就是我,将秦小公子当作弟弟养的人,即使他杀了名义上的爹和名义上的大伯,却一直希望他慢慢走上正途。”
秦栋林仰天笑了一声,“无须与我说这些,何为正途?你等这些自诩正义之人,所谓正途无非是愚昧的礼教,愚昧的规则。如穆潜那个蠢人,我儿若是与穆潜一般,不如早些杀了,以免他丢人现眼。”
仿佛觉得被卫小歌将话题带偏了,秦栋林立刻又问道:“你到底是谁?”
这是个无法回答的问题,不管是谁在询问,卫小歌摊手,“我就是我,是秦小公子心中所认定的姐姐。”
长贵眼下就是她的救生圈。
蓦然间,她忽然感觉到四周元气波动,整个身体再也不能动弹,仿佛被无数条细细的丝绑住。她忽然明白,此人要杀了自己,轻而易举。这感觉真的很糟糕。
此人果然是一名强大之极的法修。
她如今却只懂得风卷术。
秦栋林抬手,手掌如一道幻影似的,贴到卫小歌的眉心,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将手挪开。
“不是阴魂附体,你体内只有一魂,你到底是谁?”
此刻的秦栋林简直无法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