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着卫小歌的手,将红色嫁衣郑重放到她手上,万人屠很认真地说道:“我一直想你重新穿上这身衣裳。”
红艳艳的喜服看着很眼熟,华美之极里外三层的云锦宫装,以金线在襟上和裙摆仔细看了几眼,满脸惊异,“是从前我穿过那一身?”
“那次在你马头岭离魂不归,我原想着你一生未嫁,去时穿着红艳艳的衣裳也好。因下摆长了少许被你踩破了一截,早叫人缝好了,只等着哪天让再穿一回。”
用手轻轻抚了抚柔滑的衣裳,万人屠抬起头,看着眼前失而复得的女子,只觉得有些鼻酸。那时恐怕心中已有不舍,竟足足等了十日也不曾下葬。
卫小歌彻底石化。
原本觉得万人屠此举荒谬无比,从答应他到如今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连一点征兆都没有,突如其来跑出大半天去置办拜堂成亲的物件。
可是,瞧着这件熟悉的衣裳,她半点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
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似乎被轻风拂过,几乎让人觉得痛楚。
“......我记得你刚醒来之时,嫌我将衣襟束得太紧,扣住衣领拉扯了数次,那时我心中又是惊奇又是好笑,哪里有女子做出如此不雅的动作。然而你这人便是如此,别人如何看你,向来全然不在意。”
听到万人屠说起这些小细节,卫小歌更是讶异。她早忘了,仿佛记得那时天热,身穿三层的厚重布料十分让人难耐,却没料到万人屠竟然记得如此清楚。
原来并非是空穴来风,大约就是这般渐渐生情。
知道肯定有些抵触,早早细想过的万人屠,挨着卫小歌坐下,将一双红色的绣鞋放到她的膝头。
尽量将声音放得柔和无比,万人屠如耳语似的轻声说道:“我这人并不懂得太多的男女情事,只知穿什么鞋子最合适,我觉得自己就是你的那双鞋子,而你也是我的鞋子。若是没有了你,我只能光脚了!”
这大约是世上最最实在,却又动听无比的情话了,卫小歌仿佛有潸然泪下之感。
除了此人厚颜占便宜让她措不及防,两人在其他时候都有着无处不在的默契。
“唉......你......”
——你又是何苦,天下多少好女子,却单恋这朵喇叭花?
说了半截的话,却是哽咽在喉中,她完全说不出口。
总不能让人家光着脚丫子吧!
感觉卫小歌意动,趁热打铁的万人屠又继续道:“师父的事必须得及早办好,不能等官府出面铲除天极的势力,我一个人不能分成两个,可总忧心你忽然就消失了,或许成婚能让我心中安定些。”
“我怎会消失,带着四个孩子,想跑都跑不了呢!”
“可是,我心有忧虑。”
“让我再想想。”
卫小歌仿佛有些明白万人屠的想法了,恐怕他心头一直压着自己有可能离世的事,即使是个名份,也先将自己给划拉到他的领土再说。
她重活的这一世,并未想过与谁相恋,却峰回路转,先有穆乘风,如今有万人屠。
世事果然难料。
还有八年的时间,不长也算不短了,狗血的系统任务肯定不打算继续做,若想不到其他辖制系统的办法,剩下的日子她只希望平平顺顺地渡过。
万老大,哎,真真是让人推开不是,接纳却总有些小小的疙瘩。
瞧着眼前一贯严肃的大男人此刻却满脸忐忑,患得患失,她心中仿佛被什么轻轻挠了一下,不全是感动,似乎有些其他说不清的感觉。
低头到如此地步,想来是万人屠一生唯一做过的事,从去年夏天开始一路拒绝,却一路锲而不舍,多少自尊都叫他放下了。
卫小歌几乎不忍伤了这名内心孤寂无比的男子。
想起在孔雀谷,猫妖子夜在雨中划船,而他却在雨中独立船头,湿透了长衫,身形挺拔却显得萧索无比。遗世孤立,看尽人生百态,恐怕也只有这般的男子,才会认定一人,不撞南墙死不回头。
自己未必有多好,却合了他的眼缘,从此他选择了自己,一心相待。
其实......既然已经选择了他,又何必纠结成婚不成婚的形式。
“我应承你!”卫小歌缓缓说道。
听到这天籁似的回答,万人屠满脸惊诧。
杀手锏当然是曾经穿过那身云锦宫装,说些实在些的情话,接下来还以为需要花更多的心机,剖析下厉害关系,要么骗她说此行危机重重装可怜......
小村女对旁人虽然心狠,可是自身看重的人极为心软,即使是糜红尘那小子,为了他投到岐郡王的手底做官。自己怎么也和长富的地位相当吧,博取同情,未必不能诡计得逞。
一脸笑呵呵的,万人屠将一件红通通的小衣,堆到卫小歌原本一直捧着的嫁衣上方,“娘子,先试试看可好?”
从前是小娘子,现在直接是“娘子”,卫小歌差点厥倒,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
算了,总归将来也是他的娘子,既然是自己挑的人,也只能听他成日里胡言乱语了。再说,太严肃其实让人很难相处,这般古里古怪倒也免得尴尬。
她瞟了瞟万人屠刚拿过来的东西,竟然是一件.....
忍不住脸红到脖子,卫小歌嗔道:“你先出去。”
“娘子你先更衣,我去去就回。”
满心得意地站起身来,万人屠得意地朝前走了两步,却是不小心撞到桌前的圆杌上,却见那杌子溜溜地滚得老远。